不速之客（1）

母亲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孩子，一边思忖着。

“要不，就叫翔子吧！像鸽子那样能在天上飞翔，飞得高高的，君言，你看成不？”

“成啊，当然成啊！这个名字好啊！”我实在没有想到，没什么文化的母亲，竟然还能够想到这么好的名字。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母亲来，母亲的头发已经斑白，额头上也满是皱纹，生活的艰辛，过早地夺去了母亲俏丽的容颜，但是从母亲白皙的肌肤和那精致小巧的五官上可以看得出，母亲年轻的时候，一准是个美丽的女子。

“妈，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我不由得就说出了口。

母亲的脸微微地红了，道：“现在还提那个时候做啥啊？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妈现在什么心思都不想了，就是担心着你和你的弟弟。”

“那您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您的那个孩子吗？”

“想过，怎会没想过呢？那个孩子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妈怎么会不想呢？可是想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孩子都已经是人家的孩子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才是他的亲妈妈呢！”母亲伤感地说道。

“妈，等我出去了，有空的时候，带着您到那户人家悄悄地去看看吧，说不定，您还能见到那个孩子，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啊！”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又总是脱不开身，也害怕见到那个孩子，害怕控制不住会去与他相认啊！”母亲说道。

我今天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苦，藏着这么多的心事，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这么多的煎熬。

“君言，我来了！伯母收拾好了吗？”门外响起了柱子哥的声音。

母亲放下孩子，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柱子哥，真是麻烦你了！让你受累了！对了，柱子哥，上次我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吗？”我问道。

“这些日子一直都忙，还没顾得上，不过，我也托了人了，一有消息就会立刻过来告诉我的。”柱子哥说道。

“打听什么事情啊？君言？”母亲插嘴问道。

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我在萧家的事情，于是遮掩道：“没，没什么事！不过是让柱子哥帮忙问问绣庄收货的行情。”

“哦，现在收货的价钱都不算好吧？”

“恩，给的价格都低，我是托人到外地的绣庄去探听探听行情的。”柱子哥也帮着说道。

“你们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再磨蹭就要被长官撞见了，还不赶紧走？”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很不客气地说道。

“这就走，这就走！”柱子哥应答着。

母亲挽起床上的蓝皮包裹，又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大洋，塞到孩子的包被里。

“妈，您这是做什么啊？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君言，妈也就这么一块大洋了，这也还是妈积攒了好些日子才攒下的，也算是妈给外孙的一点见面礼吧！君言，你可别嫌少，妈也就只能拿出这么多！”母亲歉疚地说道。

我的鼻子纸泛酸，我可怜的母亲，她这带着体温的一块大洋，不知道在身上揣了多久，给人洗了多少衣服才挣下的。

“妈，女儿没有嫌少，不过，这钱您还是自己收着吧，家里不富裕，弟弟读书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不能帮衬家里就已经是够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

“家里的事再想办法，姥姥见了外孙总得表示表示才行，不然，我这个做姥姥的过意不去啊！”

我还想和母亲说话，门口的看守已经是很不耐烦地催促了。

母亲拉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抹了抹眼角的泪，跟着柱子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

此时此刻，我也是一个母亲，我能体会到母亲的心，她的心里是多么地难过啊！女儿被关在牢里，刚生下孩子，却只能陪伴这么一晚，她想救她的女儿，却又无能为力，只有悄悄地抹着泪滴。

我忍着身体的疼痛，默默地下床，将母亲送到门外，挥手和母亲告别，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拐角处，我的泪水也早已经流满了脸颊。

我在医院又住了几日，这几日里，彭会长自然是都来看过我的，自然也是逼着我写那个什么检举材料的，不过，我都没有理会他，他几次都想将我重新带回监狱去，几次都被那个好心的医生给阻拦了。

那位好心的女医生大概是同情我的遭遇吧，她对我的治疗也格外尽心，我的身体渐渐康复了。

孩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看着孩子可爱的小脸蛋，我觉得身上所有的伤痛都好了起来。

这日上午，又到了探视的时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