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锦衣卫大人(299)

如果她有时间,她当然会一点点试探陆铭山,试探广平王,试探沈宴。但是她没有,所以只能把计划弄得简单点,粗暴点。毕竟陛下心太宽太大,他对太子几乎是无条件地原谅,查了这么多年他还原谅,徐时锦就能猜出陛下的心思了。查是一回事,不满意是一回事,想动手是一回事,但真正行动……照陛下的心思,不知道得推去多少年以后了。

徐时锦只能想办法让这个时间尽快到来。她能想到让太子最快落马的法子,就是“谋反”了。

粗暴的计划有粗暴的魅力,希望大家如她意,一起入局。

……

“沈大人,我想回江州看看,可以吗?”大雪纷落,门窗不关,厚帘卷起。炉火边,沈宴手捧一卷书在看,刘泠趴在他膝头,望着宁静飘落的夜雪。清辉苍茫中,她徐徐开口。

沈宴手一顿,俯眼看趴在他腿上的姑娘。他心有所想,猜测刘泠是不是猜到他会去江州?

他问,“为什么想去江州?”

“过两天是我母亲的生辰,她虽然不在了,我姨母、现在的广平王妃,每年除了在忌日拜她,在她生辰日,也会拜一拜。”刘泠漆黑的眼睛,在雪与火中,是那么的淡落,“我每年这时候,都在江州的。今年,我也想去看一看。她给我娘在临山上建了小亭,纪念我娘,以前我都上山去看一看的。”

“听起来,你姨母,对你娘,似乎很怀念?她对你,好吗?”

“好啊。她尽力对我好。旁的继母和前妻的女儿关系恶劣,我的继母,却一直在努力改善她和我的关系。她想从姨母,做到我的母亲。她想让我娘泉下有知,也能看到她很照顾我。我们相处温馨,我们是幸福一家。”话里带着讽刺意味,刘泠的语气却淡淡的,既不褒奖,也不批判,她就像在说别人的家务事一样,“可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她现在的丈夫,对我娘做过什么。她不知道是她和我爹,还有我,一起害死了我娘。我们都是罪人。”

“祭拜你娘时,你和他们一起?”沈宴不想提刘泠母亲的死,转了话题问。

“……嗯。”刘泠声音无情绪,“我想我娘,也许希望看到我和他们和睦相处。她那么软弱,除了妥协,再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沈宴的手,搭在她头发上。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说话。刘泠像一只小猫,她也没再开口。

门外的雪,在天地间飘荡,空旷又寥落,可真冷啊。

“刘泠,”沈宴开口问,“你还像当年一样,想要杀了他们吗?”

刘泠脸上神情,是许久的空白。

她垂下眼,淡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学着接受自己。我心里怪自己,怪他们。可我觉得,我应该活着。我以前没有和他们同归于尽,一辈子光是看着对方,就互相折磨了,还需要做什么呢?”

“我爹看到我就心情不好,我姨母被我折磨得神经脆弱。前些日子我还听到张绣讲,她母亲跟她说的,说广平王妃日日做噩梦,精神不振。我舅母说,都是我乱说话,把广平王妃害成这样的。我爹厌恶我,我姨母怕我,我的弟弟妹妹对我又恨又怕。这样的一家子人,已经是一个噩梦了。我早不想再去杀了他们,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我有我的生活。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当年没有杀了他们,再想杀,什么都晚了。若是我杀了他们,怎么跟你交代,怎么跟我的那几个弟弟妹妹交代呢?我们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风夹着雪飘进来,刘泠有些冷,往沈宴怀中躲了躲。

沈宴搂紧她。

他低声问,“那你还在恨他们吗?”

“……”刘泠抿了抿嘴。

“恨吧,但也不完全是,”刘泠说,“姨母她总在努力补偿我,总在用笑脸赔我。不是她的周旋,我不知道得被我爹打多少次。可我爹也自诩是为我好,他用他的那点心思,强行想补偿我。我一直弄不明白他是在补偿我,还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可是他自己,好像是真觉得那是对我好。他真心觉得我嫁给陆家好,真心觉得我去和亲好……但他的补偿,总是带着算计。让我更厌恶他。也许他本来就是那么个人吧。”

刘泠趴在沈宴膝上,头靠着他大腿,埋在那里,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和你成亲那晚,你去敬酒的时候,刘润平偷偷告诉我,看到我嫁人,我爹还落泪了。他们让我心情复杂,既恨,又有些无力。索性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再也不要交汇好。”

沈宴视线落在夜中雪光上,他侧了头,让刘泠一抬头,无法看到他的神情。

刘泠低声,“我想回江州,给我母亲祭拜后,就把我在广平王府的旧物收拾收拾,好搬回邺京。我不喜欢那里,不想呆在那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我们的生活。我爹他们的生活,我不想参与,他们也不欢迎我参与吧。大家远远看一眼,知道个意思就可以了。我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没办法像别的家庭那样和乐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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