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锦衣卫大人(306)

“怎么了怎么了?”刘湘放下手中碗筷,不高兴道,“吃饭时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啊?”

她指桑骂槐。

刘泠呵呵笑,“好像你们刚才都哑巴了一样。”她侧头看刘润平,“你怎么了?吃个饭都不让人舒服,不行的话坐到我旁边来吧。”

“有人刚才踢我。”刘润平皱着小脸,撒娇地跟大姊抱怨。他没看到他大姊的脸色瞬时僵硬,忍着尴尬,瞪向沈宴。

“……”沈宴扶额。

他怎么知道刘泠对他不满,不光面上瞪他,还要在桌下踢他?他反应太快,不好意思祸水东引,让有一双小短腿的刘润平糟了他长姐的毒手。

“是我踢的。”被妻子窘迫求助,沈宴只能牺牲自己了。刘泠愣一下,想开口,被他瞥一眼,那眼神凛冽,刘泠噤声。

对面的广平王妃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桌子用餐的人,表情都不正常。一顿饭吃成这样,相看两生厌,真是够了。

她悲伤想:好好一个家,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姐姐灵前,她发过誓要对阿泠很好,要照顾好阿泠,照顾好姐夫,让这个家和乐。她努力了很多年,去年才知道,原来她的讨好,在刘泠眼中,根本就是笑话。原来这个家从最开始就风雨招摇,根本不可能好起来了。

姐姐死后,她压制心头的不安,做好广平王妃。她去年才知道,姐姐是她害死的,是她和姐夫一起害死的。她真的当阿泠是凶手,真的把阿泠少时想杀他们当成是发疯……她的姐夫、她的丈夫,他骗了她很多年。原来她才是元凶!

广平王妃仿若坐在一个漏雨的屋中,她看到稻草飞走,瓦片碎掉,雨淋进来,风刮进来,她在凄风苦雨中,信念早已天摇地动,只等着倒塌的那一天。

她这一生,都完了。

丈夫说她没有错,错的是机缘。又心情复杂,说,“怪的是沈宴。”

是啊,沈大人挑破了他们家的这层保护网,破了这个假象。她才知道,刘泠为了他们夫妻二人,背了这么多年的罪!所有人都在隐瞒真相,都在把罪往那个孩子身上推。只有刘泠是有罪的,他们才是安全的,表面的荣华,才能维护下去。

可是、可是……广平王妃心在淌血,她日夜被悔恨折磨,痛不欲生。

她喜爱姐夫,喜爱这个家。可是阿泠,是她姐姐的唯一孩子!

她不敢看阿泠的眼睛,不敢跟阿泠说话。每说一句话,负罪感恶狠狠地扒她身上一块肉,鲜血淋淋,让她死去活来。

她更加不敢面对姐姐。

但是刘泠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上山祭拜自己的母亲,如往年一年。

这对广平王妃来说,更是一种折磨。那座亭,当年还是她主张给姐姐建的!现在……她怎么上山?

广平王妃疲累至极,不禁有荒唐的想法:要是阿泠死了,就好了。要是阿泠不在了,就好了。

刘泠死了,他们的罪就被埋葬,再不会有人知道,有人天天在她面前提醒。耳提面命,唯恐他们忘了。这种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折磨,广平王妃觉得自己会疯的。

要是阿泠消失了,就好了!

脑海里才有这个恶毒的念头,就被广平王妃惊骇地碾去。她更加痛苦:她是害怕到了什么程度、坏到了什么程度,才想阿泠消失。那是姐姐的唯一孩子……

广平王妃默然无语,心情极差。与她同席的丈夫孩子自然察觉她心情的转念,对刘泠更是烦。陆铭山作壁上观,只笑着给岳翎夹菜,作为客人,看到人家家务事,他也很尴尬。

岳翎颇有兴致地看着刘泠的家事,她面对公主时的那种无以言表的自卑感,在此时弱了几分:原来尊贵如刘泠,她自己家的人,看起来都不太喜欢她。尊贵如刘泠,都被自己的父亲直接甩脸,她岳翎被人嫌弃,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

陆铭山给她夹菜,她回以感谢的微笑。实际上她的笑容,早就变得苍白冰凉:对铭哥下的毒,早到了最后期限。可她犹豫着,仍然没下最后一剂。

铭哥是真的喜欢她吧,他在陆家的反对中,坚持带她离京。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动摇来去,猜忌来去,却一直没放弃她。

大家都说,她是铭哥心中的白月光。那月光照了他那么多年,他舍不得丢弃。

可是岳翎又是恨透了他。

又爱,又恨。爱意无法消除她对陆铭山的恨。在陆铭山见到刘泠,那个略微恍惚的神情被岳翎看到后,她更是恨。一切美好的东西,诸如爱情,诸如善良,都没有那些黑暗的东西,诸如怨恨,诸如报复,带给人的动力大。人总是容易忘记美好的事物,却对让自己痛苦的事物念念不忘,常日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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