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浮华作茧(80)

景外公乐呵呵地说:“《朱楼》”

桑杉看见男人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了想死的表情。

《朱楼》是《锁麟囊》里的一折,唱的是,当年娇俏善良的富户之女薛湘灵因为水灾与家人离散,沦落到一户人家做保姆,少爷玩耍时将绣球扔到了朱楼上,她寻找绣球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当年出嫁时赠给别人的锁麟囊。

薛湘灵是京剧里有名的大青衣角色,她的几段戏说简单,初学者们都拿来入门,说难,真正想要唱得好,无一不是大家。

几分垂死挣扎未果,男人只能拖着步子一走一蹭地去化妆换衣服。

虽然老爷子似乎跃跃欲试,想看着自己外孙插上满头的珠翠,桑杉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地劝他改变了想法。

当年肖景深第一次勒头的时候吐到昏天黑地,十几年没玩儿过这个了,要是再弄出点儿什么毛病,她和老人可摆弄不了他这么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

桑杉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第一次看见肖景深唱戏的时候,他好像才十六,一身红衣娇娇俏俏的小红娘突然出现,把十三岁的自己吓了一跳。

那时候的少年身高虽然已经很可观,身量却还没有长成,肩窄腰细,扮成红娘还颇有几分可爱味道。

也就是从那天起,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开始跟着老爷子学戏了。肖景深唱红娘,她唱张生,肖景深唱崔莺莺,她还唱张生。景老爷子并没有让自己的晚辈传承衣钵的想法,教唱戏完全是退休后打发自己闲散时光,对他们的要求也并不严格。

但是肖景深确实唱得好,按照老人的说法是“有神”的,唱花旦的时候俏丽可爱,唱青衣的时候眼波流转,很是动人。

上好了妆的男人手握水袖走出来的时候,桑杉脑海里的回忆一下子被打破了。

十六岁的少年和三十二岁的中年男人在化妆之后的视觉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差异度可直追翠鸟与麻雀。

肖景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

“咳!我找一下调儿。”

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伦不类,男人小心回避着别人的眼神,沉默地站在那儿,慢慢抬起手,用折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一段二黄慢板徐徐拉开,那手腕儿一落,一张略带轻愁的美人面出现在了桑杉眼前。

随着水袖的轻轻甩动,人们的情思也跟着动了起来。

铁富贵耐不过祸福事,好比一面富丽堂皇的镜子,纵使珠宝加身也是镜子,说碎了就是碎了。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只落得旧衣破裙。”

从撒娇使性到旧衣破裙,说得是薛湘灵,还是他肖景深?

身形一转,长长的水袖从肩头垂下,描画精美的眉目里有回忆的喜悦,也有对人生无奈的哀与痛。

那眸里的一点微光轻轻闪动,是泪、是冰、是岁月打磨出的水晶。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薛湘灵”唇角轻勾,自我开解之余,笑容里带着微微的苦涩。

若能不信命,谁又肯认命?

听见此段台词,桑杉忍不住去看景老爷子。

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让自己的外孙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老人笑眯眯地说:“桑桑,你最喜欢哪折戏?一会儿让他再唱一段儿?”

“我喜欢的戏,现在的他可唱不了。”

女人给老人倒了一杯茶。

她现在最喜欢的戏名叫《草船借箭》,演了好些天了,接下来还要再接一出瞒天过海的《空城计》。

清越哀婉的唱词还在继续。“到如今囊赠人娘又丧命,亲娘丧命,我的娘啊!”

“行了!!这几句太差了,听得我浑身不舒服。你呀,唱得连十四五的时候都不如……”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唱得是好是坏么?”

顶着一张芙蓉面,男人的反击都带着娇嗔气息。

又到了老人例行对外孙开嘲讽的时间,桑杉看看这对爷孙,眼睛轻轻弯了弯。

第40章 好奇

上午拍全家福,下午看孙子唱戏,到了晚上吃过饭,景老爷子看着肖景深主动收拾碗筷赶着桑杉去洗澡了,坐在沙发上嘿嘿一笑。

“折腾一天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了,我先睡了啊,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说完,老人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拄着拐杖进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他挤眉弄眼地把肖景深招了过来。

“桑桑忙了这么多天了,你今天晚上陪她好好坐坐,我就不当那个……那个棒打鸳鸯的崔老太太了。”景老爷子咬着自己外孙的耳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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