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501)

待范翕喝过药后,殿中才静谧下来,只剩他一人待着。他黑袍覆身,伏于案前,取一布帛,几次提笔,将玉纤阿的这封信抄下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抄,几次写不下去,泪盈于睫,情绪不稳至极。

待将这封信完整地抄完,他将布帛放入机要匣中,并这筒竹简一道收好,才算心事了结。

而这一通忙碌,让他后背渗汗,满心瑟瑟。

范翕缓缓地靠着墙跌坐下去,屈膝抱膝,将脸埋入了膝盖间。良久,他肩膀颤抖,哽咽连连。

寒风入闱,他哑声喃喃,自怨自艾:“玉儿……”

他肝肠寸断,只看玉女一封信,就对齐卫二国心中更恨——

玉儿是何等绝情断爱之人,她信中情意淡淡,却已是几次中断写不下去。

而他比她多敏、多愁,他读这封信,更能感同身受些。

他恨不得立时屠了齐卫那二国国君,立时救出长兄,立时与玉儿团聚。

想范翕常日自觉委屈,然不过做戏。他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始终是玉纤阿一人。他虽常受委屈,然真的落泪时,也不过是为了玉纤阿:

以为她死于亭舍大火时落泪;

以为她欲嫁公子湛抛弃他时落泪;

读她这封信时落泪。

范翕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够强大。风寥寥地吹着,拂在他空阔的衣衫上。黑发凌乱地散在玄色袍衫上,缩在角落里抱臂哽咽的郎君缓了很久后,才抬起脸来。他的神色依然凄楚,眼中的寒刀已然破冰,焰冷刀锐。

范翕眼中尚含着潮泪,神色已经冰冷十分,漠然十分。

几绺青丝潮湿地贴着面颊,他双眸赤红,睫毛上挂着一滴水雾。他眼底神色病态又疯狂,沉着脸,喃喃自语一样:“不够……太慢了……我要更快些才对。”

只有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天下人无人能够忤逆他,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才能让无人敢与他抢玉纤阿。

才能救出长兄,平复父母臣属之仇!

范翕阴声:“三年时间……我一天都无法多等!”

——

就此,范翕更为丧心病狂,行事更为狠厉。

第一年,强燕国;

第二年,攻齐国;

第三年,联合周边其他诸侯国孤立齐国。

范翕借着天子的由头,频频向齐国挑衅。燕国丰收之年,他集中所有的财力物力,尽去养兵,对军队厚待十分。燕国上下,一时间人人以当兵为荣,只因报酬丰厚,燕王尚武至极。

而九夷蛰伏于北,几次挑衅大卫国土,范翕亲自带兵几次。有传言称范翕与九夷国君私下见面,二人似达成什么协议。但这不过是传说,卫天子写信去问范翕,范翕只称是齐国诬陷他。

齐国和燕国相邻。

在范翕成为燕国国君后,燕国和齐国成了相邻之仇人。范翕毫不掩饰对齐国的恨意,他只是用卫天子做挡箭牌、拿卫天子当借口,以一副为卫天子做事的模样,去不断地挑衅齐国。

齐国国君年迈,却舍不得将王位封给世子。拖着年迈之躯,齐王痛斥燕王乃“小人之走狗”。

范翕无视。

随齐王如何骂,范翕仍不遗余力地与齐国作对,在卫天子的暗示下一点点割收齐国。齐国在当时远征楚国后实力大损,为此不得不屈于卫王之下,拥护卫王做了天子。而今,齐国实力尚未恢复,卫天子与齐国暗斗,范翕代表的燕国又捣乱不住,让齐国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齐王派几个儿子带兵出击,次次败敌,齐王大怒。

齐王为此召来自己的孙女于幸兰,百思不得其解。于幸兰与范翕退亲,于幸兰都不曾报复,范翕哪来的对齐国这么大的仇恨?齐王心中忐忑,唯恐是范翕知道了丹凤台事变。然齐王召来孙女,于幸兰愕然后,支支吾吾,只称她与范翕,并未如外人所见的那般亲密。

齐王深恼孙女无能:“你不是说他一味温顺柔弱么?他现在当了燕君,我齐国就如他眼中钉一般!纵是你二人退亲,他何至于如此恨齐国?在他做公子时,我齐国也多多照拂过他!”

于幸兰恼怒无比,又恨祖父责怪她。和范翕退亲,她本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然她回了齐国,初时父亲母亲祖父还痛骂范翕,说要替她报复范翕。齐国也确实找过燕国麻烦,范翕都忍了下去。但是当第一年过后,燕国在范翕手中缓了过来,范翕对齐国反杀回来后,齐王就开始后悔了。

初时只是暗暗后悔,后来于幸兰甚至听到祖父和父亲讨论,问齐国能否和燕国重新联姻。

而到现在,祖父居然为此骂她!

于幸兰咬紧牙关,她深觉丢人至极,绝不说出自己是因被一个恶女插足、才弄丢了未婚夫,才将未婚夫逼去了卫天子那一方。于幸兰到现在,都认为范翕之所以站在卫天子那一方,都是因为与她退亲后,他无人可依,才被逼去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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