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肃踏前一步，沈衣已经从树上下来，准备逃跑，他飞快地追上去，紧抓儿子的肩膀，想要将他拽倒。

沈衣猛地扒开父亲的手臂，却还是抵不过他强劲的力量，被当场掀翻在地。

沈肃走过去，对着地面抬脚就要踹，沈衣一个滚身躲过去，前者趁他还没起身，又是一拳过去，发了狠劲把儿子打得再次摔倒。

沈衣刚要用雷电还击，却在顷刻间被封锁了一切行迹，因为他看见——那双碧绿的眸子，如鬼神的凝视，死死地盯住他，一双手掐在他的头颈两旁，好像是在说，如果你再敢反抗一下，我就弄死你。

沈衣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冷酷到勃然大怒的地步，他彻底被震慑了，终于害怕地一动不动，少年人倔强与迷茫的泪光还在眼眶打转。

快要变身为斯托尔星人的父亲，那个好像叫做斯坦诺的军人，原来是这么的不可一世，充满恐怖、战栗与死亡的气息。

正如内心某一个角落，深埋的自己。

蔚筝赶到的时候，沈衣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她当然不舍得儿子这般受罪，扶起孩子的同时斥责沈肃：“我说你也打的太狠了！”

她低头看着沈衣，一边用袖子擦他脸上的泥巴，一边柔声说：“我一直觉得，你们出生以后，没有人能动摇我们这个家庭，我们之间的纽带会比任何人都来得坚固。正是因为坚信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才希望能生下你们的。”

她不要告诉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是有多么艰难，甚至是要抱着必死而又决不能死的矛盾信念，怀孕周期吃过多少苦，又有过多少担惊受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只要他们知道，亲情是不可名状的，是永恒闪光的，而爱，则是拥有无限可能的。

“沈衣，我爱你爸爸，我很爱沈肃。哪怕知道他的身份，哪怕他一开始不愿意接受我，我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我可以接受他的真实身份，接受最真实的他，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爱他……将来除了家人，也会有人这样爱你的，我相信总有人会像我一样，愿意接受这样的你。”

她转过脸，看向另外两个儿子女儿：“还有你们，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不要害怕，你们永远不会孤单……”

沈衣被蔚筝的话戳了心窝，她理解他心底真正的想法，知道他只是害怕，恐惧，还有寂寞。

温情的言语占了上风，沈衣还被麻麻紧紧拥抱着，初时还有些别扭，但犹豫了一阵子，还是主动伸手反抱着她，略是沙哑地开口：“妈，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没有及时发现你的情绪波动，没有好好与你谈一谈。”

蔚筝站起来，看着已经比她还要高的男孩子：“沈衣，你的生命，还有你的能力，都是上天最好的礼物，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我相信只要自己去找，肯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人生，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明白吗。”

沈衣心中依然是将信将疑，但她的眼神如此温柔，如此炙热，他的母亲很勇敢，很出色，也是他最不能伤害的人。

沈肃也已经恢复人类外貌，情绪十分稳定，他拍了一下沈衣的后脑勺，教训道：“真是喜欢作死。”

“……”

一家人都笑起来。

蔚筝时常会有一种预感，此刻也终于变得更为强烈。她的大儿子会最有出息，以后，却也必然是孤独又伟大的领导者。

**

那晚，蔚筝陷入酣甜的梦，在梦中回到了过去的一段时光。

还记得是在孩子们四岁的时候，沈肃提出要补办婚礼，于是在国外的某座海岛，在他最得意的地下水族馆，在深蓝的海底，她还看到了传说中的鲸鲨。

他们举办了小小的仪式，食物也很美味，郑景行、简瞳、蒋瑛闻、桑蓉……一一出席，沈肃在婚礼上递过来一个很是彻底的热吻，吻了以后，她对他说：“如果不是遇见我，你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长居地球，也不会失去那些应该拥有的自由和长寿。

但他却拥有了三只可爱的小家伙，还在那个美丽的城市，过着想要的生活，现在终于能静下心来，专注地品味人类的人生，还有那些喜怒哀乐，无论对他还是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彼此眼神交触，沈肃伸出手帮她拨好有些零散的鬓发，低语：“准备切蛋糕了。”

……

当蔚筝再次睁开眼，发现她还是躺在家中，沈肃仍然没有睡，躺在床上搂着她。

蔚筝动了动脑袋，把头枕在某人心口，她听见生机勃勃的心跳声，与她的好像就在同一频率，发出最合拍、最壮阔的共鸣。

“怎么了，做什么梦。”沈肃含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