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天朝录(44)

我刚欲拍门,琅轩抓着我的手,摇摇头,直接推开了门。

我只想说此行未免有些唐突,却被屋内缠绕的药味给惊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昏暗无比、久未收拾的房间,正中的桌上已是灰尘满满,床榻附近几个交叠的碗,渗出了几滴浓浓的药汁。显见那位掌柜收了房钱也没做什么分内之事,我皱眉,牵着琅轩的衣服有些不快。

床榻上卧着一位形销骨立的男人,他背对着我们,不断咳着,还是喘息着道,“是眉姑娘吗?”

我们还未来得及回话,他又继续道,“眉姑娘以后不用再来照顾我这苟延残喘的残躯了,在下实在不值得姑娘如此委屈。”

我皱眉,轻声道,“眉姑娘若是真不来了,你又待如何?”

那孙相公听闻此言,挣扎着转身,看着我们,那张瘦削的脸上唯有一对明眸璀璨夺目,没有被这病魔夺去身躯内最后的光彩。

“你们是谁?”

琅轩见其有些惊疑,安慰道,“孙相公不用惊慌,我们是眉泓的朋友。”

孙相公一听之下,急了,只紧紧抓着身上的薄被,问,“眉姑娘她发生什么事了?”,未料急火攻心,浑身不断颤抖,居然咳出血来,鲜红的煞是悲惨。

琅轩上前,制住他的身体,单手悬在孙相公身上,一道青绿色光芒覆在他身上,缓缓平息了孙相公的战栗。

“你们……究竟是谁?”孙相公喘了几声,终于幽幽的问。

“莫问我二人是谁。”琅轩坐在床边,“在下想了解下眉姑娘的情况。”

孙相公警惕起来,琅轩继续道,“你应该看出,我们与眉姑娘都不是普通人,如今眉姑娘有点危险,我们须得救出她来,若非如此,也不会找到您这里。”

琅轩知道此人必定非常关心眉泓,所以下了剂猛药,逼那孙相公尽快告知我们眉泓的来历。

果然孙相公急的又掐住了琅轩的手,在我二人不断的安抚下,终于陷入了回忆中,那模样瞧着让人不忍。

孙相公原名孙瑜,乃是这宁海县前童镇有名的医药世家子弟,他与眉泓的相识也颇为戏剧化。那年正是冬去春来之时,漫山遍野的雪还未化尽,梅花依然俏生生的立于山路中迎风绽放。他依约出诊,却在梁皇山脚下带回了一脸茫然可怜的紧的眉泓,那时候的眉泓什么也不懂,他便手把手教她识文断字,也教她为人处世之道,渐渐的倒也生出了几分情愫。

孙瑜有一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在这前童镇,知有了这眉泓之事,盛怒之下要孙瑜赶走这眉泓,否则便解除婚约。

孙瑜两相为难之下,让眉泓听见了三两言语,转日便默默的离开了孙家。孙瑜只好端端的将眉泓这个女子揣进了心中,守着这三分半田园,算作此生唯一的红颜知己。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孙家老爷子一失手,治死了宁海县衙县太爷的儿子,之后的孙家便一落千丈,不但声名大不如前,连那未婚妻也在老父的逼迫下送来了一纸解约婚书。那红芒的指印看的孙瑜心中悲苦,更是记起了那什么也不求只求在他身边的眉泓。

就在一日,孙家水井中不知被谁下了重毒,满门皆丧,孙瑜本可以自救,却万念俱灰只要和家人同赴黄泉。

谁知那小眉泓却跑进了孙家,在满是毒烟的房中将孙瑜背了出来,安置在这同福客栈,苟延残喘。

听到此处,我竟被这至情至性的眉泓落下了眼泪,果然沾染了情字,不论是仙、是魔、是妖都是一样。

孙瑜叹气,“眉姑娘此前整日里愁眉不展,想是被我气的够呛,我始是不该,总觉得拖累她,总那些言语刺激她……”

我直摇头,孙瑜面色凄苦,“其实眉姑娘每次来,我都欢喜的不行,但是这毒侵五内,若不是眉姑娘替我延命……”他猛然坐起,顾不得面色惨白,“请二位一定要救救眉姑娘,孙瑜来生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二位的。”

琅轩按着他,“孙相公难道真的一直忍着毒伤,却愿意见眉泓姑娘为孙相公提心吊胆劳碌奔波吗?”

孙瑜愣住,不说话,只是那惨白的嘴角抽搐几下,神色黯淡,那璀璨的眼色也落寞下去。

“孙相公自己应该知道如何解救自己身上的毒,却为何一直让眉姑娘殚精竭虑,难道对眉姑娘公平吗?”

琅轩的毒口一点不亚于那天上的潇湘,一张口便说的孙瑜那白白的脸愈加惨烈,刹那间集合了五色俱全,表情纵横不定。

“孙相公如此颓丧,想是因家中巨变,然则家仇未报,苟延残喘不若早日登天,还苦了眉泓姑娘一片痴情。”

琅轩甩袖,帅气的站起,直视着眼前被指摘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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