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销魂(2)

师父的表情很奇怪:“你见过相公吗?”

“没有,《千字文》里也没写,我是在瑶池宴上听见的,可惜紫灵仙子离席早,没让我看她养的相公!但我问过人,大家都说她相公好看,”我在脑海勾勒出相公的可爱模样,憧憬道,“我猜,相公是毛绒绒的,一双眼睛两个角,比猫咪可爱,比小狗聪明,比锦鲤颜色更灿烂,好看得不得了!”

“角应该用‘支’”,师父纠正语病后,继续呆滞问:“相公是有毛的?”

我惊叹:“相公没有毛吗?那就是有鳞?”

师父的表情更奇怪了。

我知道他生性懒散,怕麻烦,不喜欢动物,撒娇道:“我会好好照顾相公的,每天喂它吃东西,给它喝水,也会打扫厕所,还会帮它洗澡。好师父,你最厉害了,给我抓只相公回来吧。”

师父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笑得直挠墙。

笑完后,他将我抓去书房,翻出无数书籍,婉转讲解男女有别之道。

我态度端正,还认真拿笔做记录,听了半天,略有收获。

总结:“相公是男人吗?”

师父:“是。”

我:“男人都是相公吗?”

师父:“不是。”

我:“为什么?”

师父:“相公是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男人。”

我:“师父是男人吗?”

师父:“是。”

我:“我喜欢师父,师父喜欢我吗?”

师父:“喜欢。”

我:“师父就是相公?”

师父:“不是。”

我:“师父不喜欢我?”

师父:“不是。”

我越听越糊涂,怎么也弄不清相公、师父和男人三者间的关系。

师父撑不住,好气又好笑地总结:“你还太小了,不能想相公。师父和相公虽然都是男人,对你的喜欢却是不同的。”

我懵懵懂懂,有点明白了:“是不是等我长大了,师父就会变相公?”

师父乐得不行,顺口哄道,“是是,等你长大了,师父给你做相公。”

我心满意足了。

等我长大明了事理,方知一失足成千古恨。

师父用这事打趣了我两千年,每每问起:“阿瑶,还要养相公吗?”

我窘得恨不得遁地去。

后来,又过了两百年,师父没空捉弄我了。

他说有事要忙,让我乖乖在家等他,每天好好背书,努力练琴,不要乱跑。

我应了,原以为他是去仙友处喝茶赴宴,过几日就回。

可是……

我等到解忧峰上,五百年开花的梨树挂了三次果。

我等到背完了他留下的万卷书,弹熟了千本琴谱。

我等到天帝下诏,因补魂有功,册封为玉瑶仙子,位列仙班上品。

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红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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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师父失踪已一千六百五十七年了,他不在,这花儿怎生侍候?”

解忧山上又逢春日,我手持花帚,立于他当年栽种的梨园中,托着腮帮子长吁短叹。仰头望去,只见漫漫阳光透过薄雾,满树梨花似雪,堆满树枝,树上恍惚还能见到他的人影,白色素装,简挽木簪,宽袍长袖,笑起来温柔无双。

耳边似乎还环绕着他的清亮悦耳的声音。

他曾抱怨:“阿瑶,为师当年是怎么看中你的?”

他曾痛斥:“骂徒弟‘笨’,乃师父专用,你这混蛋仙翁,算什么东西?也敢骂我家乖阿瑶?!快快滚蛋,免得我拳头做痒,少不得要在你脸上挥上几下,可是难看得紧。”

他曾笑道:“阿瑶,若是你嫁不出去,我岂不是要养一辈子?别闹!别闹!我会给你抓个相公回来养的!”

最后,他在青涩梨子初成的那个晚上走了,没留下太多的理由和解释,我就如在大海中间,突然被收走船锚的孤帆,茫然飘荡,怎么也找不到岸在何方。

每日梦醒时分,只剩解忧山上满园梨花开寂寞。

白色花瓣徐徐落下,我心口又隐隐作痛,不由将手中花帚握紧几分,不愿再看眼前景色。

忽而,五彩霞光划破解忧峰的云雾屏蔽,山中骤然明亮起来,挂在屋檐上的梵铃轻轻响了两声,随后无心居大门嘎然而开,女子欢快的笑声打破了宁静:“玉瑶仙子,你日也修心,夜也修心,就连百花宴都不愿赏面来,逼得百花仙子派我上门相邀,端得好大架子。”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紫色纱衣的洒脱美人,带着两个端食盒的小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连忙将心事遮掩,放下手中花帚,上前赔罪道:“藤花仙子,是阿瑶罪过,错将百花宴当了明日。”

“噗——骗你的,我只是怕你又误了时间,来找你下几盘棋,明日好同赴百花宴。你真是说什么信什么,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大呆子。”藤花仙子捧着肚子,又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笑骂,好不容易止了笑声,又左右四顾,皱皱眉道,“你这里还是老样子,简陋得连个看门扫地的侍女道童都没有,冷清得几乎没有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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