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销魂(44)

我问他昨夜之事。

月瞳傻乎乎地说:“我见师兄要去陪师父睡觉,所以也想去。正收拾被铺时,忽然闻到魔气,还来不及出声,有根长箭从窗外射入,我肩膀很痛,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问:“你看到伤你的人吗?”

月瞳先是摇头,后见我失望,赶紧发誓:“师父主人,虽然月瞳比较没用,但你别失望,我下次一定认真看!”

我的腿又隐隐作痛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月瞳虽受伤,但相比之下,还是蛮精神的。他见我神色难看,便自告奋勇帮忙看着白琯,让我去休息一下。

我匆匆回房,犹豫许久,终于解开衣服,往腿上看去。

宵朗说:【你永远也不能爱别人。】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草书的“宵朗”二字如毒蛇般盘踞在我的左腿根部,仿佛恶魔的符咒,带着魔气,刻入灵魂,一针一针地纹在我身上,直达本体。这是他专属的烙印,洗不去,擦不掉,除非他死,都无法消失。没有人愿意和宵朗扯上关系,亦没有男人能忍受喜欢的人身上,这个位置有别人的名字。

贪魔,为拥有想要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他成功了。

我就算逃出他掌心,也无法靠近别的男人。

试探

宁死也不放手,就是玉石俱焚。

宵朗是疯子,他的感情过于灼热,如美艳绝伦的烈火,烧去蝴蝶的翅膀,烧去燕子的尾羽,恨不得将所有一切化作灰烬。

我不敢置信地摸着腿上烙印,许久许久,忽而狠狠用力,长指甲划破肌肤,冒出一滴滴血珠,糊了字迹。我的心如被火烧过的石头,再浸入冰水中,一点点冷下去,然后碎裂。

师父说:“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

师父说:“做人要老实厚道,不撒谎。”

师父说:“暴力是不好的,要以理服人。”

师父给我说过许多教导,教过我许多规矩,这些规矩在天界都很有用,大家都喜欢我,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是下到凡间,就全没用了。不但处处碰壁,还被人耻辱地在身上纹身刻字。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不想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我只想学哪吒三太子,把宵朗抽筋剥皮做腰带。

“师父主人!师兄醒了!师兄,你痛不痛?来来,我陪你睡就不痛了。”月瞳的声音雌雄莫辩,说话时带着七分清脆三分甜糯,最后一个音软软的,拖得特别长,仿佛在用爪子挠你的心窝,挠得痒痒的,不能不理他。

我急忙包扎好腿上伤口,冲地出门,默默地将踩着发烧的白琯,试图把他当暖炉的笨猫拖下来,丢进篮子里。

月瞳嘟囔着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白色肚子,扭成奇怪的姿势,和死了般一动不动,眼睛睁开一条缝,搞不清是睡着还是清醒。

白琯脸色难看,沮丧地低着头不敢看我:“师父姐姐,对不起,昨晚……”

我揉乱他细腻的长发,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昨天没事,他只是来和我说些话,并没做什么。”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幸好白琯没追问,他呆滞地看着天花板问:“以后怎么办?”

我也没有线索。

可有人可以商量,总是好的。

宵朗出现时 ,白琯在我身边,月瞳肩伤虽然不算很重,但单手是用不了的,周韶肋骨断了,还在养伤。我对三个徒弟的疑心尽下,确认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算是黑暗中的一丝安慰。我衡量白琯素来聪明,便隐去腿上刺青之事,将和宵朗的游戏赌约告诉了他,希望多个人多分力量,可以帮忙想办法。

白琯说:“师父姐姐,你觉得现在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我说:“夜里来的恶魔确实是宵朗,天雷劈的人却不是宵朗,所以宵朗有帮凶。”

“错了,”白琯沉思许久后开口,“最坏的情况是整个镇子都被宵朗控制住,所有妖怪,连带许多凡人,都是帮凶。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说逆天改命是重罪,为何那么多日,天界都没有派人下来捉拿你?”

“这……”我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我犯了那么大的事,天界应该派人下来抓我回去问话,可是迟迟未有动静,“莫非是他们有事耽搁了,要过些日子才来?”

若他们来了,倒是好事,我宁可被火烧,也不要面对宵朗。

白琯又问:“师父姐姐,南天星君平日是个糊涂虫吗?你写完下凡文书后放在哪里?”

“不,”我继续摇头,“南天星君是个精明的仙人,可那日他醉得厉害,笔都拿不稳,有些失态,我写完文书后放在他面前,用砚台压住,他都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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