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II(194)

帝梓元心底微动,翻开宣纸,神色一怔。

纸上的字虽然笔锋锐气,却透着几分幼稚。

归元阁。

竟是她七岁那年在他面前亲手写下的归元阁。

帝梓元拿起宣纸,眼底泛起十几年前的回忆。

“帝家丫头,你府里真寒酸,书房连个名字都没有。”

那一年她初入京城,被韩烨打趣,她性子执拗,当即为书房取了名字就要贴上,却从凳子上摔下来,脚腕磨了一大块皮。韩烨抱着她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道歉喊大夫。那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韩烨慌乱,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她成了大靖的摄政王,当年那个抱着她的少年太子又何尝不是被消磨得早已不在了。

三年前她以任安乐的身份入京复仇,帝承恩亦从泰山归来,自此三月一次的礼物便断了。帝梓元突然想知道,韩烨察觉她身份的那一日,知道这十年被她欺骗,默默相待的另有其人时,可会有悲寂之感?

这些年帝梓元行走在对韩家复仇雪恨的路上,对一切视若不见时,始终忘了问当年那个温和无垢的少年一句……

你护我半生,到头来落得如此结局,可悔可叹?

帝梓元目光轻移,落在书房右侧的楠木箱子上。

她猛地行几步,移到右侧,打开了三年前韩烨从西北送回来的最后一口木箱。

木箱里,放着十来张合着的画卷,帝梓元掀开,手轻轻一顿,眼底露出意外之色。

所有的画卷里,只有她一人。

闲坐书房,沙盘演练,策马练军,树下饮酒,回廊赏梅,墓前独立……

那一年安宁祭日,她守在青南城,韩烨来祭曾在城中小住。那时因安宁的死,她以为韩烨难以原谅她,半月时间两人虽朝夕相处,却几乎在青南将府里毫无交流。

她日夜练兵,每日回府时都看见韩烨在回廊休憩,她只当他写写画画是寓情寓乐,却从来不知道,他日夜所画,皆为她。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嘉宁帝遣十位准宗师入西北要取她性命了吧,云景城之战,也早已在他构画之中……

一封信从画卷中掉出,落在帝梓元脚边。

她一怔,弯腰拾起,帝梓元握着书信,却不知为何不敢打开。

许久,她轻叹一声,展开书信,目光落在信上。

信中字迹苍劲有力,熟悉无比。

梓元,若有一日你见此信,怕是你我此生已无再见之期。

只此一句,帝梓元眼眶通红,已有湿意。

对不起。

十一年了,从帝北城那一日起我便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

可我是韩家的太子,我不能说。

我知道云景山一战后我怕是回不来了。

有此一战,为了大靖,为了你,也许是我最好的宿命。

我突然明白安宁执意要守在青南城的原因,这是我们韩家欠帝家的。

不是欠你,是欠帝家和晋南百姓的。

一百二十三口帝家族人,八万晋南帝家军。梓元,我们有血有肉有心,欠下了血债,日夜不能寐。

若我以韩氏太子的身份死在西北,这一世,至少作为大靖太子,我能在死的那一刻无愧。黄泉路上,再见你帝家族人和那八万冤死的将士,我至少能坦然面对他们。

这一生大靖、朝堂、百姓我都不负。

唯有你,我放不下。

可我们却从最初便是死结,世间可笑莫过于此。

梓元,我死后,唯愿你放下过往,此后余生,能够展颜。

不为帝家女、不为靖安侯、不为天下主宰,只作为帝梓元而展颜。

这一句后,信上是整页的空白,只是突兀的在最后一角落下几行字,许是匆匆而写,透着点点苍凉,点点欢喜,点点悲寂,点点深情。

帝梓元,吾此生之年,中意于你。

吾不许来生之诺,今生得见,是吾百世修来。

吾一生求而不得,藏于心间之人,是你,帝梓元。

韩烨绝笔。

第八十四章

韩烨绝笔。

这四个字犹若惊涛骇浪重击于心,直入灵魂,再无可逃可避之处。

三年前留下的绝笔,那人早已做好此生死别的准备。

将之束之高阁,更是不愿让最后这点心意为人所知。

韩烨,这些年,我竟把你逼到了这一步,

三年前死别,三年后生离。

泪水毫无预兆落在这封绝笔信上,帝梓元的手细细颤抖,早已哽咽难语。

当年那个为护她周全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少年,殚精竭虑在西北为她踏入死地和如今一身病骨目不能视的青年在她眼底交错出现。

他半生心血耗尽皆只为她,可纵使嘉宁帝千错万错,他有什么错?

数月前的昭仁殿里,她曾对嘉宁帝说她和韩烨的这一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她和韩烨的人生会变得如何,为何要去问嘉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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