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II(34)

“我见过这么多城池,走过那么多路,却一直对现在的世道视而不见。我迈不过的坎不是叶诗澜,是五年前那场早就过去的战役,是我父母的惨死。我逃避成为帝家嫡子,逃避担起责任,其实我明白,我最不能选择的是我出身帝家这个事实。但是我姓帝,得父母血脉,受晋南百姓的供养,我是帝家嫡子,晋南这一方土地上将来的庇佑者。我迈不过当年的坎,帝家必亡于我之手,天下乱世,晋南更无苟安之时。晋南不安,天下不安,如我一般丧尽血亲者,必不会少。”

“仲远,过去五年,我让宁子谦取代了帝永宁的存在。”

风吹过,枯叶盘旋落下,飘在帝永宁掌心。他捏紧枯叶,重新摊开手掌,枯叶化成碎末,随风吹散。

帝永宁垂手,看向一直沉默的韩仲远,轻声道:“世上从来没有宁子谦,姑姑等我很久,帝家也等我很久了。仲远,我该回去了。”

少年清瘦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斜长,映在破旧的小院中。

韩仲远却从几步之遥外的帝永宁眼底,瞧见了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毅。

帝家世子,当如是。

他前行几步,立在帝永宁面前,立下前半世铮铮铁血的诺言。

“帝永宁,天下安宁之路,我韩仲远,舍命当陪!”

月上柳梢,帝盛天不知从何时起立在海蜃居二楼窗边。

她静静望着自城南而来的官路,神情里有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出来的紧张。

直到两个少年的身影伴着月色在街道尽头出现,她眼底才浮出极浅的笑意。

五年了,那个在帝家宗祠对着父母灵牌逃走的永宁,终于回来了。

第十章

来人闲步走进,一身湖绿长裙,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的清冷矜持和帝梓元有些骨子里的相似。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君家的掌舵人君玄,帝梓元入城后落脚之地正是如今军献城最繁华的君子楼。

君玄挥手,刚才一直跟在帝梓元身后的丫鬟向她行了个礼,将门掩住后守在门外去了。

满堂热闹被隔在门外,厢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君玄直到没了旁人,脸上的寒意褪去,眼底露出几分真切的暖意和善,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帝梓元身前,仔细打量她半晌,拾起帝梓元的手用力握住,隐隐有些激动:“梓元,自从当年一别,我们有七年未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君玄不过比帝梓元长上两岁,这口吻倒有些长辈的意味。帝梓元颇为哭笑不得,倒也没反驳。

“阿玄,是八年。”帝梓元朝君玄笑道,眼底因她的关心荡开浅浅的涟漪。帝梓元生性孤傲难驯,极少有人能近她身,观她待君玄的态度,两人显然很是亲近。

君玄一怔,颇为怅然,颔首,“对,有八年了,这一年经的事多,我都忘了。”她唇角牵出一抹苦笑,又极快掩住,一副常态朝帝梓元看去,“君叔说你到后只领着如意一个护卫就出了门,军献城如今陷于北秦囹圄,你一人身系我们整个帝家,万不可再这样马虎大意!”

若是有人听见君玄此话,定会石破天惊。帝家十一年前遭劫后除了一个帝梓元和生死不明的帝盛天,死得干干净净,这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远隔万里的君家家主居然自称是帝家人,也太荒谬了些。但帝梓元却未对这话有半点反感,她默默听着君玄埋怨也不恼,心底有淡淡暖流划过,这世上除了帝盛天会这样指责她,也只剩一个君玄了——不,应该是帝君玄。

云夏之上能相传几百年而不倒的氏族总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或守护一族的手段,帝家也不例外。帝家最大的底牌除了用铁血铸造的十万雄兵和隐于大山深处的安乐寨外,便是这支百年前自帝家嫡系秘密分离出来的支族。

帝梓元往上数三代,也就是她曾祖父一辈,排行乃一“君”字。这一代族长帝君楠高瞻远瞩,未免百年后帝氏养出狂妄无知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后人,将帝氏一小部分实力连同幼弟帝君贤一起送至漠北边境。他如此做既是为了壮大拱卫帝家的力量,也为了有一日若帝家大厦将倾,还能有一支帝氏血脉能传承下去。

帝君贤在军献城落地生根后改换门庭,自称君氏,并留下君氏祖训,君家传承家业者男女皆可,只一点禁忌——决不能登堂入科,踏足朝廷。这是帝君楠和帝君贤两兄弟在帝北城分离时定下的约定,帝家已是军伍传家,树大招风。君家若要安稳的传承,必然要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之后百年时间,君家在帝家源源不断的财力相助下扎根军献城,经商版图囊括整个西北,甚至远至北秦东骞,成为闻名云夏的殷商世家。君家后人一直谨守君家祖训,家族传承者从无功名在身,因君家这个规矩,且世代家主乐善好施,厚德仁义,历朝封疆大吏对这个家族都颇为照拂。西北不少以武入朝的将军贫困时大多受过君家恩惠,遂君家和西北各城守将的关系也很是融洽。到了大靖这一朝,施元朗和君鹤相交于韩帝两家称霸云夏的动乱年代,彼时两人都是半大的少年,在西北这块地界上相扶相持,几十年交情莫逆,这是整个西北都知道的事儿。当初施元朗便是考虑到君家财力雄厚,君鹤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继承家业,为了好友百年后君家有人支撑门庭,才会以一军统帅的身份为手下爱将求娶君家女儿。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他一心栽培的秦景是北秦连氏遗孤,更没想到君家即便不靠外力,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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