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II(45)

塞云城被蛮人困了三个月,军营粮草早已耗光,如今他们吃的全是城里百姓倾户相供的粮食,每日不过三个白面馒头,一碗米浆,自是珍惜得紧。

“算了算了,混小子一个,以后多注意,别老瞅着季将军!”

“上次北蛮子突袭,季将军救过我呢!” 他声音里带着这个年龄对军队统帅毫不掩饰的景仰和敬佩,彷如仰望一座高山。

“那就好好打仗,赢了蛮子就算是报恩了!”

“是,张叔。”

稚嫩青涩的声音消散在破败的城墙边上,传得很远。

日头渐落,黄昏倏至之时,城头上眺望已久的女子终于下了城头,她眼底血丝遍布,却在回望城外五万蛮人大军时划过锐不可挡的战意。

天壑城七万百姓,三万将士,她季家十二口人命……烙印心底的数字滚烫滑过舌尖又被狠狠压下,盔甲下的女子将右腕系着的绷带拉紧,冷冷的看了城下一眼,下了城头。

季子期是个童叟无欺的女人,也是大夏威名赫赫的将军。

大夏习俗,女子十六及屏,季子期入军队那年,正好十六岁,到如今,已有六年。

六年前北蛮人举国兵犯天壑城,城中副将受敌国策反,打开天壑城城门引敌而入,一夕间城破人亡,半城百姓被屠戮至尽,守城的季老将军为了替剩下的老弱妇孺争一口活命的机会,率三子领四万将士死守天壑城,最后一门十二口尸骨无存,只余得京城里的季子期和一个不足五岁的稚子。

八百里加急战报传入京城的时候,大夏举国震惊,更意想不到的是,同一日太子夏云洲受北蛮刺客所袭,重伤后不治而逝,终年不过二十五岁,只留下一个七岁的皇太孙。

第二日,为安抚百姓,先帝宣布太子一母同胞之弟瑞王即太子位时,季子期一身孝服,捧着历代皇帝给季家颁下的免死金牌闯金銮殿,宁死也要率兵迎战,她一介女子,即便是将门遗孤,若不是那摆满了大殿的免死金牌和清君锏,先皇断不会让她以偏将的身份随军出征。

更重要的是,在大夏王朝动荡不安的这一日来临前,季子期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瑞王夏云泽未过门的王妃,换句话说,在这个时候,她本应是未来的皇后。

只可惜,如今只能叹一句缘悭情断!

深夜。

北堂晏推开书房大门,见沙盘前的女子眉头微紧,静立片刻才道:“密探传来消息,元惜率领的五万大军明日傍晚便会抵达塞云城外。”

季子期眉角微挑,眼底如释重负的笑意涌出:“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终于来了。”

元惜是北蛮国皇族,生来好战,六年前天壑城一战,他为副帅,季家三位少将战死后,他下令将三人尸首运回北蛮国,葬于北蛮腹地为他征战之战利品,若季子期心底有本夺命谱,此人可算得上第二。

北堂晏这么想着,眯起一双俏死人的狐狸眼:“你六年来夺回了十座城池,不少北蛮老将死在你手里,他想要你的命不是一日两日了。”

季子期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在京城散布季家军失幸于大夏国君的传言,领着一万军士在这个破旧小城负隅顽抗三个月,直到弹尽粮绝之势天下皆知。以元惜的性子,能忍到如今已是个奇迹,好在他终于上钩,想起京城兵部施加的压力,北堂晏有些叹然,若非皇座上的那位,以季子期的作为,恐怕早死了几百回了。

“北蛮军营的粮草到了?”

“元惜一向不薄待自己,他的军队未到,补给倒是来得早,放心,我已让人动了手脚,必不会误事。”

南征北战数年,北堂晏的手段她一向信得过,季子期点头称好。

“其他各处如何了?”

“秦老将军和郑将军已整装待发,明日会突袭羌城与邺城,北蛮边疆军队被牵制,他们无暇援军这里。”

“阿宴,告诉凌霄,军队朝三面后退百米,隐于城外古林不得外出,我要让元惜亲手把他北蛮大军推入死地,然后……”她手中的战旗倏的插在北蛮帅旗上,声音清冷:“万劫不复!”

花了三月时间秘密将十万大军引渡至此,为的便是明日!

北堂晏点头,淡淡道:“北蛮国不是一日便可拿下,元崇是北蛮的太子,若非时机,他不会再来边疆,至多还有半月,塞云城可解。”

元崇,六年前买通天壑城副将,亲手斩杀季老将军,以军功而声势滔天的北蛮太子,季子期做梦都想凌迟的人。

“半月不够。”异常坚决的声音让北堂晏一怔,似是明白季子期的意思,他点头,退了出去。

见北堂晏走出书房,季子期冷峭的神色微微和缓,望窗外满月,手腕不自觉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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