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II(52)

“将军想必听说过,我以前定了一门婚事,那婚配之人是这军献城的副将秦景……”

“我确实识得此人,他不过是个大靖亡将,叛国在先,背信在后,且已故去,你何必再问?”连澜清断然打断君玄,硬邦邦开口。

秦景背叛大靖引北秦军入城连大靖百姓都知道,他一个北秦统帅难道还能推诿说不知此人?明明知晓如此回答会让君玄怀疑,但他仍然不愿在君玄面前提起被他亲手掩埋的自己。

“为何不能问?”

长久的静默后,君玄悄然坐得笔直,凌厉的凤眼扫向连澜清,“将军恐怕不知,秦景原是个孤儿。十一年前,是我把他带回了军献城,也是我让父亲领着他拜施老将军为师,教他武艺兵法,甚至连终身我都托付给了他。若不是父亲骤然降世,四年前我就已经是他的妻子。连将军,我待此人有救命之恩,相助之谊,结发之情。他十年的命都是我给的,为何我不能问!”

君玄凛然的目光让连澜清无法直视。

十年前连澜清受皇命潜进大靖边塞,却在沙漠里遭遇沙盗抢劫,临死之际是领着商队路过的君玄让侍卫救了他。君玄把奄奄一息的连澜清带回军献城君家照顾,足足花了半年才养好他的伤。

君玄说得不错,他的命都是君玄给的,她有什么不能问?

到如今,或许他能为她做的,不过是以连澜清的身份,给她几句回答,让她忘记她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秦景的人。

“君玄,你想知道什么?秦景的身份?还是……”

“为什么?”恍若未听到连澜清所言,君玄打断他,只低低吐出这三个字。

连澜清露出复杂的神情,揉着额角,低低问:“是想问……他为什么会背叛大靖,引兵入城吗?”

“不是。”君玄抬首,在连澜清惊讶的目光中用手撑起身子俯向他。

她的挽袖拂过桌面,那素白的颜色和城破之后挂满全城遮天蔽日的白幡一般无二。

连澜清突然想起,在北地风俗里,只有送故友亲眷入土时才会洗尽铅华,白衣着身。

“这一年,我无数次想过他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叛国?到如今,我都不想知道了。”君玄立起的身子刚强笔直,但声音却止不住地细细颤抖。

“如果他还活着,我只想问问,为了泼天的权势富贵也好,为了难以释怀的血仇也罢,他做下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施老将军十年教养之恩,为什么不顾念和他同生共死浴血沙场的袍泽,为什么忘记了和我相濡以沫的诺言,他打开城门的时候……”

君玄的声音猛地拔高,一只手指向窗外暮色笼罩安静祥和的军献城,“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他身后……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池和亲手护下的一方百姓!”

君玄声声质问,到最后,只化成了一句。

“连将军,如果你是那个死了的秦景,能不能告诉我,这十年光景十年恩义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第十七章

君子楼里,烛火明灭,茶香缭绕。楼外街道里时远时近的打更声传来,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刺耳。

连澜清宁愿自己今晚没有来过君子楼,宁愿和他心心念念的人再也说不上一句话,宁愿永远喝不上这杯君子茶。

一年前亲手打开军献城城门的那一日起,他就不该再回到这座城池,不该再奢求见到君玄。

连澜清木然地看着君玄那双近在咫尺满是悲凉的眼睛,陌生的寒气毫无预兆地涌进四肢百骸。他想抬手抹掉君玄眼角一点点聚拢的雾气,可却发现,连挪动指尖的力气他都没有——他不敢,也早就没有资格了。

这么些年,连澜清以为他这一世活着的时候再痛苦也敌不过父亲战死族人被诛的那一夜。

明明这十年他都在告诉自己,他没有错,他本就是为了摧毁施家踏平军献城而来。可在君玄声声质问下,他连一句可以为那个可怜的秦景辩驳的话都没有。

他是连澜清,生而为北秦战士,他为了北秦王朝、百姓和他连家做下这一切,有什么错?十一年前大靖不也在景阳城掀起腥风血雨,他连氏满门不也惨遭施家军屠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到底有什么错?

这些年,他面对着施元朗和君玄时,一日又一日地如此告诉自己。

可现在,对着君玄的眼睛,连澜清只想逃。

为了复仇,他选择了欺瞒背叛,忘恩负义,血染城池……

就算他告诉自己千遍万遍,也不能否认——他就是秦景,秦景就是他。

他无愧故土家国,可却利用了施元朗慈父之心、君玄爱慕之意,袍泽生死交付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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