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辉的手捧住小儿子清秀天真的脸庞,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见着陌生的夜辰,只是沉静地张望。
“这孩子叫什么?”
“他不能被冠以‘姜’姓,头人们担心这会给我们王族带来血腥,要不……你给他取个名字?”
夜辰笑道,“他是我徒弟,按照‘暗门组’的规矩,可以随我姓。”
沉思片刻。
“就叫‘夜英’吧。”他说。
“yeying……”族长重复这两字的发音,“老鹰的鹰?”
夜辰轻声回答,“不,英雄的英。”
……
多年后。
武馆走廊的尽头,十来岁的女孩子抱膝默默流泪,见到夜辰出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公……师父他去哪里了?!”小戏急急地问,“你告诉他……我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可是……我真的会改了!”
眼见她如此伤心,夜辰都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
“是我搞错了,他不是真的要赶我走……对不对?”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沾湿整张小脸。
“我会乖,会听他的话,不会再和人打架……也不会再和爸爸妈妈吵架的……反正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小戏,你师父走了……”
“走了?……他去哪里了?”唐知戏茫然的脸色苍白。
“不要多问了,以后……师公会代替他照顾你。”
在夜辰眼里,她一直就像自己的小侄女。
唐知戏尖着嗓子喊,“我不要!他怎么就走了呢?!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吗?!他要去哪里!他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走?
清隽少年站在视线的一处死角,这一刻,他比谁都要舍不得离开,却又比谁都要明白。
夜英经过这些日夜,如众人所愿,长成优秀男儿。
他聪颖、稳重,擅武术,博学却又谦逊,简直要把别人比的连渣都不如。
但是,在夜辰的教育中,仿佛是有意为之——这个看似平日温和的少年,骨子里却透着冷酷与残忍。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寂寞与脆弱,除了在自己的小徒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露。
夜英其实心中早就明了,分别的一天终会无情到来。
跪在他身边的是“影卫队”年轻的总队长,黄少野。
“龙萨,请节哀,请随属下回族。”
几周前,夜英生母不幸去世,灼龙族现任族长姜辉重病不起,灼龙族与奇诺族最大的一场交战也在同时打响。
他们的叔叔带领一批影卫队殊死捍卫,相继与夜英的两位兄长死在苍茫雪山之中。
如今已是大雪封山的季节,每一次进山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夜英不怕死,却怕还未带领族人走出罹难,自己就已死在半路。
这样生死攸关,这样关乎大义,即使再如何挂念那个小人儿,又能怎么办?
咬牙心狠,将她拒之门外,连一个解释都无法给出,只怕自己辛酸苦涩的遭遇过早在她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他只能与黄少野风尘仆仆地启程。
冒着最恶劣的天气回到族中,陌生的故乡已变得满目狼藉,夜英仅剩的三哥哥姜修跪在父亲病床旁,接受他的传位。
夜英虽然没有在双亲身边度过他的童年时代,他却并不怨恨他们。
他知道他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他不得不把纯真抹灭。
姜辉见到多年未见的小儿子,当他的眼中映入这位少年修长的身影,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与他嘴边坚毅的弧度,这位年迈苍老的王,相信灼龙族是有未来的。
夜英单膝跪地,强忍眼中热泪,“父王,儿子回来了。”
“夜辰是言而有信的人。”姜辉欣慰感叹,重病之中难免脆弱,他纵横的泪水,刺痛两位儿子的心。
“他没有辜负我们全族的期望。”
“我与三哥皆不会辜负族人的期望。”夜英握紧父亲的手,淡淡地微笑,眼中隐约的杀意,寒傲似冰。
退出族长的病榻,夜英与姜修望着对方,相似的轮廓与眼眸,令他们不需更多言语交流。
“一个人在外头,受苦了。”
“师父和师兄他们都很好,三哥……”夜英顿了顿,换了种称谓,“王,从今日起,龙萨将不离御前、不违昭命。”
姜修深深望了父王的小儿子一眼,报以对方最为信任的笑容。
闲聊片刻,两人谈起眼前局势。
“奇诺族这次发动突袭,一部分原因是父王的病重,另外,他们还抓走我们大批族人,俘虏却未屠杀,听线报说……暂时被关在一座寨中。”
夜英沉思,“他们想要什么?”
“奇诺族族长永王对他们先人留下的蛊术痴迷到变态的地步,他这些年在山中秘密挖土,可能要给自己建一座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