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10)

赵破奴听出他语气缓和,凑上前笑道:“十八了,面皮子生得嫩而已,说不定家里都有老婆孩子了。”

“十八,这也不合规矩吧。”蒙唐冷哼一声。

“将军开口留下的。”赵破奴拍拍他,安慰道,“你最善练兵,在你手底下过俩月,这小子肯定就不一样。”

“什么俩月,最多一个月。”蒙唐瞪眼,“一个月学不会骑马操戟,你就把人领回去。”

“成成成。”

见他不再撵人,赵破奴笑着就往外走,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蒙唐立在原地,又打量了番子青,没好气地一把掀开帐帘出去。

易烨与子青尚可听见帐外传来他不满的嘀咕——“赵破奴这小子,自当上鹰击司马,就光练嘴皮子功夫!”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易烨长松口气,绽开笑容:“好险,咱们算是又过了一关,多亏祖宗保佑!”

子青苦笑,整了整自己之前被拽过的衣领:“看来这位越骑校尉脾气不是很好。”

易烨在榻上坐下,叹道:“咱们若是在卫大将军的军中就好了,听说卫大将军待兵如子,对了,还有李广将军,与士卒同甘共苦……”

仿佛被利刃击中,瞳仁猛地一缩,子青冷冷道:“与士卒同甘共苦的,未必就是真仁义,也未必打得了胜仗。”

听出她语气有异,易烨诧异地抬眼望向她,后者却已经背过身去整理物件,不愿再多言。

几乎较常用的药材帐内都备用,两人各自翻检了下,又收拾好床榻。稍晚原来两位旧医士同睡一床,故而帐内仅有一床,易烨便将床让与子青,自己睡到榻上。

子青欲推脱,被他一句“我是你哥,你便该听我的才是”堵了回来,只是依言睡床。

因初到军营,这夜两人睡得都不甚踏实。次日天还未亮,外间忽然胡笳长鸣,尖锐高亢,骇易烨打挺坐起来,惊道:“出什么事了?”

“像是集结的口令。”子青翻身起来,手摸索到旁边的军服铠甲,便飞快地穿起来,“要快!在笳声结束前需得到达校场。”

“你怎么知道?”易烨奇怪,抓过军袍。

子青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他压根没听清楚。

外间脚步声纷沓而过,顾不上再问,易烨手忙脚乱地穿衣披甲:“校场在哪?”

“不知道,咱们跟着人走就行。”

生怕受罚,两人连头发都只是胡乱束起,好在戴上武弁之后罩得密实,旁人也看不出来。两人匆匆忙忙出帐,随着其他士卒一起往校场疾奔而去。

他们俩刚至校场,气喘未定,胡笳声便已嘎然而止。身后还有十几个的士卒犹在往这里狂奔,听见胡笳声停,绝望地刹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立在校场边上,不敢再进一步。

晨风冷得彻骨,打着旋刮过,寒气穿过铠甲直渗进去,透骨的凉意。高台上静静立着蒙唐,朱衣玄甲,石雕般纹丝不动,只用目光缓缓扫过校场上集结的士卒们。

易烨与子青虽身处校场,却不知该在何处列队,两人站在队列之外,孤零零的,分外扎眼。蒙唐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顿了顿,子青仍静静立着,易烨则□地缩了下脖子,便听见蒙唐大声道:

“赵钟汶!”

“在!”一名士卒出列。

“这两名医士是你伍里的人,把他们领进去。”

“诺。”

那士卒依命将易烨与子青领入队列中,借着微弱的晨曦多打量了他们两眼,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让他们站好而已。

蒙唐不说话,底下黑压压的一千多人皆鸦雀无声,就这么在寒风中抖着。良久,蒙唐才冷冷扫过校场外的那十几名士卒,道:“未能入列者,持戟十圈,同伍连坐。”

“持戟十圈,居然同伍还得连坐!”易烨倒抽口凉气,低低惊道。

话音刚出,立时队列前后左右都有人朝他嘘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易烨忙连连点头,悄声朝子青庆幸道:“幸好咱们跑得快,真是祖宗保佑!”

子青以“嘘”字作答。

易烨无奈,只得老老实实闭上嘴。

高台上,胡笳声又起,一长一短,是各队散开各自训练之意。蒙唐也下了高台,自往马厩方向而去。

此时士卒们这才敢开始说话,校场上嗡嗡声随着各队散开而此起彼伏。

方才领他们入伍的赵钟汶回过头来,目光仍有好奇之意,倒无任何恶意,笑得温和道:“早就听说要换医士,原来你们就是。”

“是,”易烨笑着应道,“我姓易,易烨;他是我弟弟,子青。”

“亲弟弟?”

赵钟汶奇道,打量着子青。子青低着头站在易烨身后,微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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