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8)

我不想这空荡荡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第七天 夜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所以这一天过得格外缓慢,尤其是我蹲在百叶窗旁守着夕阳渐沉得时候。

我决定去周正的地窖里看看他。

很奇怪,我们的地窖互相间隔的如此之近,但从来没有通过往来,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周正家地窖的入口处究竟在什么地方,也从没想过去问他,即便是后来听他开始那么用力地敲凿墙壁的时候。

整整三年,我竟然从没关心过这一点。而他也从没有提起过,为什么宁愿选择费事地开凿石墙,也不愿通过地窖的入口同我们进行往来。难道上面的世界可怕到那种程度了么,即便那么一点距离也要冒着生死的威胁?那么每一次阿泰出去狩猎或者取水,都是在拿着自己的命做赌注的么……

想到这些我不禁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外面世界里那些潜藏着的、我从未见到过的食人野兽,而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理所当然地看着爸妈或者哥哥上去又下来,却从没有一次想到过这一点。

所以在太阳偏西,地窖的温度让我稍微恢复了点体力后,我立刻重新拿起阿泰的长矛沿着台阶朝百叶窗爬了上去。我决定必须冒险去周正那里看看他,这地方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如果他遭遇不测,我难以想象我一个人将如何在这种境况中度过我最后的岁月。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见见他!

晚霞在三座丘陵背后沉下最后一点颜色时,我推开沉重的金属窗从地窖里钻了出去。

三座丘陵听说几百年前原是人住的房子,那时候人住的地方都是那样又高又大,仿佛恨不得高到天际里去。洪水期过去后就再也没人住过这种房子了,它们周边的比较低矮的那些如今都埋在了沙堆里,只有最高的三座矗立在沙漠波澜壮阔的曲线外,风吹日晒,表面已如岩石般斑驳。所以钻出地窖后不久我就看到并辨认出了它们,虽然在这之前,我只能从爸妈和阿泰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它们的描述。

当年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爬到那么高,又通体全是密集洞窟的建筑里去的呢?在暮霭中观望着它们时我不禁想着。

但没想太久,因为从它们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风声,听上去像极了昨天那只“白鬼”的吼叫,以至我无法确定那到底是风声还是潜藏在那里的怪物低低咆哮出的声音。于是一阵恐慌,我匆匆关上窗找了块石头躲了起来,那样静静躲了几分钟,没再听见有任何响动,便用着最快的速度从石头后面跳起,朝着周正说的方向急急跑去。

但奔跑显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

在刚刚经历过三次呕吐后,我发觉自己在脚下这片看似平整的沙漠上几乎寸步难行,它们像一只又一只巨大的嘴吞噬着我的步伐,很快就让我两条腿比灌了铅还沉,最后不得不跪倒在地上,靠着长矛的支撑一点点往前移。

然后风里传来更多的声音,动物的喘息声。

抬头时,我看到了四周闪烁在黑暗里一点点火光似的眼睛。绿幽幽的,可能是狼,或者别的什么群居类野兽,比如鬣狗。

我听阿泰形容过它们的样子,体积不大,但是喜欢群体行动,一旦成为它们的目标除了逃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方式可以摆脱它们,它们是一群极其难缠的捕猎者。这会儿它们透过风嗅到了我的气味,于是迫不及待朝这方向飞奔过来,见状我急忙站起来继续往前跑,但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何况我完全不具备阿泰强健得好像钢铁一样的双腿。所以几步过后,我已经可以清晰听见那些长着长毛尖牙的野兽兴奋的磨牙声,还有口水被它们欢快甩落在沙粒的声响,随后跑在最前面的一只猛一窜起朝我直扑了过来,用它尖锐的牙一口咬向我使劲朝前挪动的腿!

“吼!”突然间它发出一声咆哮。

我可以感觉到它冰冷的呼吸在我皮肤上吹过的轨迹,离我如此之近,却并没有因此而咬到我。那声咆哮过后它身子突然朝后缩了过去,随后一声哀嚎,在我匆匆回头看向它的时候,它整个儿被拖到了我身后不远处一块岩石背后,并喷出一股血。

血浇了我一身,那温热而腥甜的滋味让我胃里一阵抽搐。

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用力按住我的胃,然后呆呆看着那些原本朝我蜂拥而来的群兽如临大敌般转身撤离,在一片旷野中飞奔出一团团浓重的尘雾。

不出片刻周遭重新安静下来,我听见那块岩石背后响起一阵喀拉喀拉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在吃那头野兽。

是什么?我不敢也不想去弄明白,匆匆将脸上的血抹干净后扭头便继续朝前跑去,那样踉跄又努力地挣扎了不知多久后,滚过一片高高的沙丘,我在它底下见到了周正所说的那座断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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