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少年游(7)

诸葛东阁见神算子不动神色地盯住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总管似乎忘了初一不是我无方岛之人……”

“擅入山庄,男者不杀为奴,女子不杀为娼。”

诸葛东阁听罢哈哈大笑:“总管言重了,前代山庄留有遗训,擅自闯入山庄者,历代庄主如若不杀,可削罪为奴,若是女子庄主留有不杀,”东阁先生说到这里稍稍一停,朝着神算子一字一顿道:“必立之为少夫人。”

“如此,那初一即可卖身为奴了。”神算子的脸色未有任何松动,冷冷地道出他的决定,似他这般强势冷漠之人,在凌乱的世道里,不知轻易地裁夺了几何他人的性命。

冷琦不发一语便是默认。

诸葛东阁在府内无意和吴算争夺,当下便微微一笑作揖离开。临走之时还不忘随手摸颗他自制的“定心丸”为冷琦排解寒冰之毒。

于是,初一的命运就这样在无方岛内,辟邪山庄里被这廖数几人决定了。

初一进了青衣营后,很快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所谓青衣营,是由江湖中传闻的神秘“府内东阁”掌管,也就是每逢初一十五消失不见的,对外自称“朱格”的那名儒医诸葛东阁。

东阁先生为人谦逊和礼,对待无方岛中的每人都温暖如春,他性喜身着青衣,如此他所居住的院落便被唤为“青衣营”。

这个院落在外观上毫不起眼,古朴雕花的木门敞开,对着一条深幽的不见尽头的古道。初一记得初次踏入院落以来,所见之色尽是苍凉遒劲的绿木,他极其淡漠地穿过树林,心中尚无一丝好奇,待他见到唤他前来的正是岛上那位术士,也只是平静从容地跪拜行礼,因为他已知晓正是和“毒眼神判”齐名的诸葛先生请他前去。

诸葛东阁的眼里都透露着笑意,他青衫一挥稳稳地托住了初一向下朝拜的身形。初一也不抗拒先生,静静地站立一旁,但凭先生吩咐事情。

“初一在此山庄内千万不可大意,你日前碰到的只是冷护卫而已,真乃你之大幸。”

初一平静地垂手伫立,聆听教诲,脸上波澜不惊。

“想必初一还记得那日的‘八角回门阵’吧?那正是少主所设。”诸葛东阁双手负立,眯着眼看着细碎的阳光。这个少主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提起他心里仍然是五味杂陈,只是脸上无一丝征兆。“少主两岁学剑,对剑术的精悟世间难找第二人与之匹敌。你那日险中求胜的掌法,只是堪堪逃脱冷琦的追杀。这冷琦便是少主幼时的陪护,他的武功招数全是少主传授。

而初一用计打散的阵法,也仅是少主用来实验战场的先遣,这机关重重的辟邪山庄内,不知有多少是你不曾领教的机锋。”

说至这里,诸葛东阁微微瞧着初一,过了许久,听见他重重一声叹息:“这样一名心思缜密的少年,过早地卷入江湖,使他失去了为人的……”后面的声音微弱下来,语意不详。

初一仍然平静地垂手站立,淡定的神色,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

东阁先生细细地瞧着初一,见他坚韧如斯不为所动,心中收留他的最初的想法就未贸然出口,他极其欣赏眼前这名青衣少年内敛与沉着,于是轻缓地舒展袍袖,慢斯条理地说道:“那群黑衣少年的武功均是少主亲传几招半式,就已把你迫得身行大乱,如若少主亲临,可见在他手下不能走全二十招。”

初一听了这话后只是抿了抿嘴角,心里却同意诸葛先生的另外一些看法,想他当时与黑衣卫交手时,曾暗自惊心:“这布阵之人不知是何人,如此霸道凌厉的阵势,如此默契勇猛的卫士,却被他安排得滴水不露。我若不是大胆赌上寒冰的疠气,今天恐怕也是难以逃脱此阵——这布阵之人真可谓是心计多端,心机深沉。”

诸葛东阁似乎看出初一心中所思,也料得如此聪明之人,必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就不再言语,转身沉默地朝绿林深处走去,那背影说不出的辛酸落寞,直至他融入宛如屏障般的绿色之中,初一的身子也未发生过丁点变动。

这便是初一首次在辟邪山庄内和诸葛先生的照面。

至此之后,诸葛东阁如黄鹤杳然不知其踪,初一也较谨慎,从不到处闲逛,只是有一处地方,他却是经常落脚,那便是居于青衣院落的中央的一座阁楼。这栋小楼如其他阁楼一般,暗淡古朴,只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匾牌上书的两个大字“东阁”才熠熠生光。

东阁楼里有极其多的书籍,推门进去满眼皆是。初一略略打量,惊奇地发现均是武功秘籍和天文医理类的古书。再观之整个院落,似乎只有初一一人一般,很少有其他行人踪迹,是以初一来到青衣营半月有余,还不明了这中间有何机密。但他也索然无趣有如幽魂,只在这栋书楼里才显得勃勃生机,每日只是发愤地阅读,通宵达旦地满室灯光,无人叨扰无人过问,饿了便出去寻吃的,每每也有小厮送至初一房内,因此无任何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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