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10)

漕运船队一路蜿蜒而下,来到宇文家族占据的河道旁。

一股激荡的风贴着河面吹过来,不一会儿船底传来一阵阵颠簸,前后左右摇晃着船身。押运官直叫邪门,呼喝着役夫守护好谷仓。眼瞅着城墙头遍插宇文家徽志的彩旗,他猛然醒悟到可唤这个家族搭把手,忙不迭地敲锣叫嚷起来。宇文家也不负众望,将吊楼城门一开,送出一大批精壮青年弟子,手持抓钩锁链等物,拖拽住船身,帮助运船稳稳前行。

处在末尾的画舫似乎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了。

大风停止了之后,画舫摇晃一阵子,突然进水,在片刻之间就淹没了甲板。押运官顾前顾不了后,怕出差池,忙唤宇文家的弟子们去救。弟子们抹去脸上滑落的汗水,无奈说道:“大人明鉴,粮食最紧要,我们这边需得拽住船索,空不出手呐。”又回头吆喝墙头观望的少年郎来施援手。少年们奔出,在岸边忙活一气,踩塌了不少土埂,倒是没捞起一个掉入水里的叶氏女子。押运官气得跺脚,见春寒的河水仍是冻骨,又不敢下水,只能用竹篙在河里装模作样划了几下作罢。

春寒刺骨,叶氏女随画舫没入水中时,并未惊呼。她们本就有舍命取义的决心,是以变故袭来,也个个安然受之。在意识混沌前,她们似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润泽在冰冷的水后,容颜精致如玉。她们醒悟到,是潜公子入水来探她们,更是放弃了挣扎,任由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道道穿着避水服的身影,举起气囊样的皮包袱,将她们的头脸罩住。

埋伏在河道里的宇文家好手,将叶氏女拖进暗河,再经由家族开掘的灌溉渠,送她们进己方的古城里。随后,会有一批婶娘好生照顾她们。

漕运船队这头,押送官上报变故给转运使,转运使再递消息进宫里,推脱自己的责任,只说宇文家护送不力。与此同时,叶潜示意亲信老臣附和他的谏议,向皇帝上书,历数宇文家据拥河畔,对朝廷的漕运、官田的灌溉等无丝毫贡献之事,呼请皇帝惩办宇文家。谏书一上,皇帝的注意力被牵发至宇文家身上,对于已达羞辱叶派目的而葬身水底的叶氏女一行人,已不甚关心。

宇文家听闻宫里的谏议风声,顿感叶潜行事乖张,完全不计宇文家施与他的恩惠,连忙派出宇文澈外出交涉。

古城春河旁,叶潜看着积雪残冰随水流淌而去,将眼光投向了更开阔的原野之外的官道上去。

宇文澈走近行礼,说出了父亲及整个宇文家族的担忧,但并未有一字一句谴责叶潜之意。

叶潜背向宇文澈而立,在清冷的空气里安然如故。“我知公子来的目的。”他的嗓音和河水一般冷彻,教人看不见根底,“宇文家若懂了‘舍得’二字,就必能飞黄腾达。”

“潜公子需指正,该如何‘舍得’。”少年老成的宇文澈进一步问道。

“广散钱财进各关津栈口,应下皇帝的一切役使,逐步挤走原官员,将权职收于自己手中。”

叶潜向宇文澈指明了一条道路,宇文家也不负所望,在叶潜的当头棒杀之下挺立不倒,向叶潜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此后,宇文家在叶派的暗助之下,历经十年努力,走向了朝廷要职之路。

叶潜如法炮制,诱使卓家出面,散钱财,结人缘,促使卓家逐步把持住了陆运势力。

两年后。

十六岁的叶潜结束了皇帝下达的流放磨练,回到汴陵,不卑不亢交付了任务,向皇帝禀告北疆土壤干裂,不宜种植庄稼。皇帝见叶潜已经出落得如此清雅俊美一表人才时,心下有些紧张,担忧这个不惊不躁的少年郎日后能聚集起一股势力,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皇帝办了一场宫宴,指派嫡派官员携带自家千金出席,强令叶潜挑选一名闺阁小姐为妻。

叶潜的记忆里永远留着娘亲那张美丽的容颜,还有娘亲为着父亲的经历而忍受的委屈神情,心下想得极通透,知道宫宴上的诸多美丽身影无法与娘亲比肩,甚至不能让他正眼看上一次。

他婉言谢绝了皇帝的旨意,引得皇帝大发雷霆,而他趁机向皇帝请求,前去海边青龙镇隐居,修身养性,冶炼丹药,不问世事。

皇帝试探过叶潜两次,见他真心悟道,没有一丝旁瞻之意,才放他出了汴陵。

叶潜来到青龙镇居住一两年,深入简出,若是遇上前来挑战的名家子弟,他也出门应战,逐渐用文才武略震慑住了挑战者,名声一度传遍华朝内陆。

皇帝愈加坐立难安,派出暗探寻访,却得到传报说,叶潜以白衣王侯的身份拒绝外界交往,整日立在海边看着潮汐起替,并无多余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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