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红尘2(62)

一种立地成佛的安静。

她不说话的时候,她低下头眺望远方的时候,她凝神思索的时候,看起来跟一座雕像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种安静并不意味着没有内容,相反,它是静水深流,是被命运反复锤炼过后的大音希声。

齐唐为这种静所着迷。

因为心底里的这份偏爱,在越来越多的场合,齐唐会携叶昭觉一同出现,有时是出于工作需求,但更多的时候,他就是单纯地觉得带上她,自己高兴。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叶昭觉真的只是齐唐的助理,到后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不仅此而已。

一旦有一小部分人注意到这件事,便自然而然地会引起更多人对她感到好奇,可是,每当这些目光从四面八方聚焦在叶昭觉身上时,她都有一种被狙击手包围了的感觉。

她从来都不擅长活在众目睽睽之中,也许很难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从小到大都不曾做过明星梦的女孩子,可是,叶昭觉就是。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出风头,让所有人都注意自己,从来没有过,一分一秒都没有。

有时,相熟的人跟齐唐开玩笑,半真半假地问,“到底是助理还是女朋友,你可不要假公济私”又或是,“换新女朋友了啊,怎么也不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

类似的情形之中,齐唐往往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可是那一个“换”字,总令叶昭觉感到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屈辱。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叶昭觉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向齐唐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以后这种外派的工作,您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齐唐却持另外一种看法:“这些人说的话,你根本不必听进去。”

不只如此,最让叶昭觉感到不适的,不是生意场上的这些应酬,而是齐唐和他的朋友们聚会时,他们谈论的那些话题,开的玩笑,她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他们提起的那些人,她不认识,他们说起的那些事,她也不曾参与。

什么叫“局外人”,她就是了。

偶尔,有些齐唐留学时的好朋友来中国,又或者是老同学回国,他们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用英文交流,语速飞快,就像是没有字幕的美剧。

对于叶昭觉来讲,这场面就像一场噩梦。

离开校园之后,她没有太多机会需要用到英语,她原有的水准仅仅只够日常交流,要想在齐唐他们的聚会上对答如流,这对她实在是太过勉强。

每当她身处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都只能尽量装聋作哑,摆出一副很爱玩手机的样子,把头深深地埋下,脸几乎贴着手机屏幕,出于礼貌,她不便擅自提前离开,只能把自己摁在位子上,枯坐在其中。

每次聚会结束,她也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作为齐唐的附属,她即便是想说一句“再见”,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再也没有比这更浪费生命的事情,叶昭觉深深地觉得。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不再忍让,必须把自己真实的感受告诉齐唐。

她用了一种近乎文艺腔的语调:“每次我在旁边看着你,你谈笑风生,从容自得的样子,你们谈论的一切,所有的细节,都在提醒我,你和我原本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她说的完全是事实,他们的确不是。

不同的家世,不同的生长环境,不同的教育背景和经历所造成的文化差异,甚至是悬殊的财务能力所衍生而来的消费方式……

这些都是不容辩驳的事实,齐唐也承认这一切。

“可是,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狗屁关系?”

齐唐一旦动气,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安抚得了的事情。

“你不想做的事,以后可以不做。不想去的场合,也可以不去,但是,”他压了压自己的火,“但是不要往不相干的事情上扯。”

末了,他忍无可忍地加上一句:“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又不是我能够选择的,我家有钱又不是我的错。”

以他的敏锐,他当然看出来了,问题的核心不是叶昭觉是否愿意陪同他聚会,而是在他们的感情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实质性的进展之后,她又因为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犹犹豫豫地想要往后退。

面对齐唐的牢骚,叶昭觉哑然失笑,一种很酸楚的,懒得讲明白的笑。

他们曾经达成一致,认为沟通和交流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而现在,他们用自身证明了这一点。

叶昭觉沉默了,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吧。

通常情况都是他把她当小孩儿看,因为她虚弱,她无助,她遇到的挫折总是很多。

其实他幼稚起来,发起横来,倒是很像个未经自己允许,家人就把自己喜欢的玩具送给别人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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