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灏呷醋,故意拿身子挡他的视线。待叶凝欢出了门,这才极度不满地说:“好好地跑这儿来做什么?我才消停没多久,你又来扰我清静!早知就不要管你,让你一辈子找不着。”
楚正越歪在榻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叔叔当年没这么做,如今更不会。我这几年不都没扰叔叔吗?”
楚灏嘀咕:“现在跑来也一样!”
楚正越叹口气,端起茶道:“宫里怪烦的,在你这儿躲两日懒也不行吗?”
楚灏瞪他:“你让人烦了,就来烦我?还跑去湖边,真够气人的。”
楚正越说:“暖玉湖这般小,却被称为锦泰四大名湖。原来,还有这般奇景。”
“都被你破坏了,明年还得重来一回。”
楚正越:“那我还来,年年都带元桢来。”
楚灏:“……”
楚正越:“干脆在这儿盖行宫算了,反正先帝连地都圈了。”
楚灏:“……”
楚正越:“以后就在这儿理政。”
楚灏撸着袖子,准备掀桌。
楚正越勾着嘴角,露出癞皮狗相,轻声道:“好了,真的只是想来散散。”说着环视厢内的陈设,顾左右言他,“这里衬得景好,一侧是汤山,一则是花园子,自然风光与人工景致俱全了。难怪赵逢则和陆霜凌都不肯出仕,还是跟着叔叔好。”
楚灏瞥了他一眼,拿过茶来喝了一口:“你明知她若见了你必要问元桢的,又不肯将孩子带来让她瞧……这几年拖下来,以后更认不得了。逗引得她挠心,你就自在了?”
楚正越垂头玩着手珠:“元桢跟出来了,今日到得晚,卢树凛跟着留在汤山驻营房了。”
楚灏盯着他没说话。楚正越抿了抿唇:“叔叔若肯,我就让他过来。若不肯……直当他没来过。”
楚灏微喟:“若不肯,当年就不应你了。都带到门口了,又不领过来,怕她跟你抢儿子啊?”
楚正越看着手珠说:“我从不担心这个,是有心让她看看,但亦怕她增了伤感。想来想去,还是先与叔叔知会一声。”
楚灏叹道:“来都来了,如何不见?也让她尽尽心。这几年,她总是惦记。”
楚正越眼中渗出笑意,如酒般浓冽:“好,那我明儿就领过来。早两年元桢小,不能跟着我到处走。且你们又刚养下檀儿……”
楚灏笑道:“眼下她肚子里又有一个,两个月了。”
楚正越嗔怪:“那你还大晚上地带她往山边去?”
楚灏怒目:“你少提这个,一提我就来气!管好你自己吧?”
楚正越哧道:“叔叔愈发小气了!”
楚灏斜眼看他:“对你必须小气,宫中名医无数,凝欢近几年都没犯过,你不可能还没好吧?怎么一直没动静?”
“不是,这二年事多得很,顾不上。”
“你空悬后位,将元桢指给王氏照拂。忙着征乌丽,又急着扫荡西南……你如此尽心筹谋,哪里是顾不上?你不会真打算搞得自己子息凋零吧?”
楚正越说:“不会,江山国本之事,如何能意气用事呢?李氏和张氏去年都怀了。”
楚灏挑着眉毛:“好福气啊,一下得两个。”
“皆是筹谋,跟福气没什么关系。”楚正越索然无味地玩着手里的杯子。
昭华夫人李氏为李吉孙女,静华夫人张氏为张贸梁之女。李、张、王这三家原本互有姻亲,因此于章合朝时同气连枝而成一党。王祥反先帝时,李、张俱与之同谋,从而皆成为楚正越的大功臣。
楚正越既得了天下,就不能让这三家继续抱成一团。必要彼此分划牵制,才能皆为他所用。权谋这档子事,只消不掺情字就能运用自如,将这三家之女俱纳入后宫给予高位,从而他们皆成皇帝的姻亲。这样一来,利益就不那么统一了。
而王氏因母家功最高而位居德妃位,又获得了嫡长子的抚养权,占尽了先机。而在这个时候,李氏与张氏亦各自有了身孕。当她们的孩子降生之时,就是三家裂分之期。
不管李、张二人谁有了儿子,王氏手中的嫡长子都将成为阻碍。而这个时候,楚正越必须控制住后宫的变化,这样才能将矛盾顺利转移到朝廷上。让这三家彼此牵制分化,各自在他面前展才尽忠。
这就是帝术,情要拿捏,谋要恰当。更要兼具天时与运道,差一点都不行!
楚灏对此再明白不过了,叹道:“难怪你烦,这档子事眼下也落到你头上,不烦都不行。”
楚正越叹:“什么都瞒不过叔叔……以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还能替我盯着些。现在申太后是谁都不敢惹,只管吃斋念佛。没法子,只好累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