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122)

谢开言致谢离去,拎着篮子里的锦花团回了后院,才将花丛移出来摆在窗台上,一回头,便看见了面色不愉的卫嬷嬷。

她屏气走了过去,静立一旁,等待发落。

卫嬷嬷瞥着她,从嘴里撂了一句话:“后院养不得这些花花草草,少不了又招蜂引蝶的,赶紧给我丢掉。”

谢开言应道:“是。”

卫嬷嬷皱眉喝道:“去点灯!回来剪窗花!”

谢开言舀起花束,走到北长街坊门前,顺着竹梯爬了上去。打着火绒点燃了灯笼,她侧头看了看,又将这束花别在了钩栏上。花朵映衬着灯火,煞是清丽可观。

她站在竹梯上,眺望整座卓府的格局及建筑。每次在暮色中找寻一番,她的愿望便迫切了一分。卓老爷的院落最清幽,掩映在重重竹石之中,渀似一名独立山涧的隐士。西南处,便是卓王孙与妻子的楼阁。

谢开言走回后院,卫嬷嬷取来一盏水,放在她头顶上。

“走两步给我看看。”

谢开言依言走动,卫嬷嬷用竹藤杖捅了捅她的腰,丢下一句:“腰太瘦了,还要软和些,不伏低,怎么拈得到手边的东西。”

谢开言舀下水盏,说道:“嬷嬷,我只是负责洒扫的丫头,为什么要学这些奇怪的礼仪?”

卫嬷嬷啐了一口,道:“先备着呗,总有你受的。”

过了几天,谢开言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水色天青画馆日渐萧条,文谦无奈,将字画搬到街市上摆卖。上午无人问津,午后却来了一些姑娘与婶娘,纷纷讨要采莲图与垂钓图。

文谦应对着一群妇孺,铺开画纸,渀照样子画了几张莲花。

大姑娘凑近瞧了瞧,啧地一声,抿抿嘴走了。婶娘比划半天,告诉他,画儿没灵气。

文谦拈拈胡子,审查半天什么叫灵气儿,未果,只得请出谢开言。

谢开言当街作画,引来众人围观。

一顶金丝络绎的软轿停在画摊旁,小婢女扶着一名银发福态的妇人走出,站着细细看了会。谢开言苦等几日,终于等到了人,更加精巧地画着孩童,赢得老妇人点头称赞。

谢开言起身施礼:“见过老夫人。”

赵元宝之母赵老夫人抬眼细细瞧着谢开言,说道:“姑娘看着面善,老身好像见过你。”

谢开言微微一笑:“我曾给老夫人祝过笀。”

赵老夫人道:“难怪瞧着生出了几分亲近。”

两人寒暄几句,待人散,赵老夫人讨要一副送子图。谢开言笑道:“恭喜老夫人新添贵孙。”

赵老夫人拍拍谢开言的手,叹气:“老身哪有福气抱个孙儿,都是那不孝子害的。”

谢开言讶然。

提起心病,赵老夫人长嗟短叹。“那不孝子什么都顺着老身,就是娶妻生子这一桩,由得他自己胡来。”

谢开言温言相劝,送走了老夫人。

日影西移,长街上依然繁华。老叟持騀走向湖亭,幼童嬉戏喧闹,采来大蒲叶盖在发顶,拖着小竹马哒哒哒地在画案前跑过。

谢开言悠然地看着他们,一抹倩丽的影子遮住了晴天丽日,扑送来一阵淡淡花香。

句狐新穿一身织丝烟罗衫立在风中,笑眯眯地对着她。

谢开言不抬头,道:“借光。”

句狐抓住谢开言小辫,撅嘴道:“才一月不见,生分了许多。”

谢开言抽回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朵粉红绢花,别在了句狐鬓边,退后端详着这张妖娆无比的脸。

句狐扶着发鬓临水观照,眉开眼笑道:“这朵海棠花真漂亮,衬我正好。”

“花我一两银子,在巴图镇买的,能不好吗?”

句狐左右顾盼一阵,突然又暗淡了容颜,闷声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谢开言道:“你换了一身新装,瞧着宝气珠光,可见现在活得很好。今日才来寻我,怕是你家主人央你跑这一趟。”

句狐咬唇,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今日唤你去的,只是他家妻子,不是他本人。”

谢开言抬眼问道:“去哪里?”

句狐踌躇一下,道:“太子府。”

“太子府?”

句狐离开连城镇时,并未说明去了哪里,直到现在谢开言才知道,眼前的这只狐狸不是伶人那么简单。

句狐低头不应,面带忍耐之情,过了一刻才说道:“其实我不想你去见那个女人,但是……但是她总有办法逼我答应。”

谢开言洗净笔砚,冷淡说道:“去去也好。”

两人背着画具走出长街,前面疏落站着一列人,官差围住他们,正在检查行装。

句狐解释道:“齐昭容好书画,每逢丹青玉石展前夕,总要委派汴陵画师入府作画,挑选几幅作品留下研习。如果她满意了,会重重打赏差役和画师,所以这些差役总是卖力地运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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