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128)

左迁揣度道:“殿下的意思是——”

叶沉渊背手而立:“检查他们的画作。”

左迁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说道:“我这就去办。”

叶沉渊沉顿一下,唤住了左迁:“只准杀首领。”

这种指令与以往的全歼政策有所不同,左迁虽心奇,但没问缘由,直接领命而去。

未时一刻,左迁带一队哨羽卫士纵马驶向南城,将那名画师接触过的画馆全数包围起来,拆分他们的画卷,放在炭火上烤炙。不多久,浸渍在山水风景下的水墨散开,露出了一些图形符号,似是密语。左迁督促宫中匠工解析,一一破解了画中秘密。他循着这条线索,清查出了其他隐匿的南翎党羽,立刻处死主脑,将剩余七人押解至县府大牢。

长街民众看见宫廷飞龙旗帜当道,纷纷退让两旁,让哨羽卫马队先行。

左迁亲自督查此次抓捕,确保无一人漏网,回程之上也无任何的风吹草动,逐渐安心。围剿之时,他没有避开民众,就是想借民众之口,将消息传散出去,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每日下午,谢开言照例来文馆帮工,文谦匆匆出门一趟,回来告诉她:“小童还记得我朝的尚书令许大人吗?他也来了汴陵,组织了一批义士,准备救出二皇子。但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刚被太子府的左迁杀了。”

谢开言落在画纸上的笔一颤,晕开了一团墨。“其余人呢?”

“县丞以谋逆罪判他们充军。”

“不杀头?”

文谦摇头:“不杀头。已经出了公告。”

谢开言冷冷道:“太子脚下倒是宽厚。”她想起了哀声遍野的连城镇。

文谦又叹:“整个汴陵现在只剩下你、我、果子三个南翎遗民了,得从长计议,不能冒进哪。再有个闪失,下次遭屠戮的就是我们。”

谢开言沙哑道:“理应如此。许大人太不小心。”提笔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文谦叹息不止:“小童切莫伤心,许大人死得有价值。这样一来,汴陵外的南翎人接到风声,不会轻易动作,至少能保住他们的命。我以后天天守在街头,看着入城的人,凡是长着像南翎的,我就一定想办法通知他们,劝他们离开。”

谢开言对着花白头发的文谦太傅微微苦笑。

老先生总是这么善良又乐观。

小童是谢开言的专用封称,在她偶尔顶着文馆的招牌上雇主家画图时,文谦会蘀她梳好头发,系好领结,将她装扮成一名清秀的小书童,所以这样唤她。汴陵尚文风,不忌讳小童性别,每家雇主见着她,都能客气商谈,不计较她的沙哑嗓音。

卓王孙留给她的清香玉露丸,她总是将小瓷瓶捏在手里转来转去,不愿意服用。昨晚回后院休息时,卫嬷嬷竟然又舀了一瓶一模一样的药丸递给她,告诉她是公子的旨意。

谢开言算了算,至昨晚,果然是第二瓶药丸吃完的时间。

她在灯下捏着两个小瓷瓶看半天,长叹一声,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见卓王孙,哪怕上天入地也要问个明白,她是不是十年前对他有恩?否则身受重创之下,他还来关心她这个弑师犯上的流民,只会加深她的愧疚感。

于师道,她有愧;于特使,她无憾。

酉时,莲花河畔人声如潮,花果清香缭绕在五彩祈子树下,盈满谢开言周身。她隔着柳树站在栏杆前,默默想着心事。

一匹通身油亮的小红驹嘀嗒跑来,清脆马蹄响彻长街。李若水跳下马,站在文馆画摊前观望一刻,没找到主人家。

“喂,这是谁家的铺子?”她连喊几声,谢开言都没反应。

李若水咬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稞,放进储笔的竹筒里,然后环顾左右大声说:“嗳,我给了银子的,这些画儿我都买了。”

谢开言走回桌案后,坐下来。

李若水瞪大眼睛问:“你是那个画师?”看看她一身浅蓝衣衫外罩白襟小褂的文童貌,怎么也不像“名震左迁”的大师啊。

谢开言开口道:“姑娘如何称呼?”

李若水横了一眼过去,撅嘴道:“什么姑娘,是公主才对!”

谢开言笑道:“那公主可有名讳?”

李若水轻轻甩着银亮马鞭,歪头道:“不告诉你!”

谢开言执起一支笔,作描摹状,说道:“倘若画好,该留名讳。公主不告知姓名,这桩买卖做不成。”

“好吧,好吧。”李若水跺跺脚,走到谢开言身边,伏低身子说道,“我叫李若水。”

谢开言慧睫猛然一抬,眼睛不由得稍稍冷了起来。

在炼渊底,一名看不清相貌的公子向她哭诉,本国国君将视若珍宝的公主送给叶沉渊做侧妃,表明北理不战而降,自愿臣服于叶沉渊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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