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164)

殿外,一身官服的中书舍人绕着阶前转来转去。尽得殿下心意的左迁走出来,施礼说道:“太子妃染病,殿下无心联姻。请大人回奏内部,拟定轶册通告各省,待太子妃痊愈后,殿下补办一场婚典,昭示太子妃正妻之位。”

中书舍人呆立:“这……这……与本台省的提议差太多了吧……”

左迁抬抬手道:“殿下心意已决,请大人即刻动身参办此事。”

中书舍人长长叹气,甩袖离去,将谕令通报省部,并着手布置婚礼。谏议大夫群策无首,公推中书令阎正普为代表,预备进行第四次言谏。阎正普是前都尉阎海之父,在连城镇一役中痛失爱子,从齐昭容处辗转打听到凶手正是蒙蔽了心智的谢开言,可想而知他的切齿痛恨之情。

前三番谏议下来,叶沉渊逐步加深处理力度,令尚书省出示籍史,上面列载了华朝老皇帝十年前亲笔朱批的谕示,首肯南翎世族之女谢开言入华朝为平民,婚配白衣王侯叶沉渊。这份典历一出,引起朝政两派的争议。太子嫡系自然以叶沉渊的心意为主,顽固派仍然不承认谢开言的身份。

玉牒被毁,太子妃银印下落不明,除了十年前的一纸公文,连叶沉渊也不能证明谢开言曾经嫁给他为妻。正因为如此,他才要补办这次婚礼,为谢开言的身份正名。

谢开言才来太子府一日,并不知道此前的朝政争斗,花双蝶是个有心人,每次陪着她游玩转悠时,细细说了叶沉渊的为难之处及储妃争论。只是谢开言无法回应,即使听到了,也只转过苍白的脸,对花双蝶歪头端详着,继续神游太虚。

花双蝶暗暗叹气,将这些琐碎小事按下不表,尽心侍奉着谢开言。

左迁外出置办所有事宜,回冷香殿通报结果。“阎中书打算主持第四次谏议,声称太子妃失了心智,不合储妃风仪,有损于国体。”

叶沉渊查阅奏章,冷淡道:“不急,等他来。”

既然主君不急,作为家臣的左迁也就放下心。他站了会,又道:“修谬先生曾探查出南翎旧党隐匿在乌干湖一带,不知殿下是否要派兵围剿?”

叶沉渊抬头看向左迁:“乌干湖远在域外,出了华朝与北理边境,不宜派兵围击。”

左迁小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仍然需要他循例一问,为谢开言放宽心。转而想起仆从的报告,他忙说道:“还有一事需向殿下禀告,是有关于三天前抓到的那名钦犯……”

叶沉渊想了想,道:“少源?”

左迁应是。

“怎么了?p>

俊?p>

“少源已经死了,尸骸随着冰水飘出东角御沟,双耳被他本人撕去,吃进了肚里。”

叶沉渊不禁停笔,说道:“你将少源关进冰库?”

整个太子府有三处禁地:太子寝宫、冷香殿、东角冰库。每处都有特定的人进出,处理各项事宜,这在府内是不传之秘。三天前的梨园会上,叶沉渊下令让封少卿抓捕少源,随后被刺杀,全府慌成一片,少源的处决就被滞留了下来。

左迁羞赧道:“我依照殿下处置的前例,想着重大钦犯都是被收押在冰库,于是就将他提送到那里。后面我去了外城盘查行人,搜寻刺客,遗忘了此事。值守兵士不知情,如往常一样,给里面的钦犯送去迷药饭食,少源吃了,意志力抵御不了幻象,发疯而死。”

叶沉渊听后片刻不说话。左迁低头站立,神情很是局促。

良久,叶沉渊才开口问道:“那聂无忧呢?”

左迁极快回答:“聂无忧仍然关押在冰库内,抵抗力比少源稍强,并未迷失心智。”

“病秧子的骨头要硬一些。”

左迁点头,突然看到掠过来一道寒凉的目光,忙侍立一旁,不再附声。

“不能让他死了。”

左迁应道:“殿下的意思是指,从今日起,逐次减少迷药分量?”

“嗯。”

左迁大胆问了问:“难道殿下想放过他?”

叶沉渊拂了拂袖,遣散瑞兽铜炉飘过来的熏香,冷淡道:“贾抱朴新进府,向我讨要药人试丹药。”他能请动长期游荡在外的贾抱朴来府做总管,也是应承了贾抱朴的诸多事宜,比如设庐炼丹、种花酿酒、研习怪病等。贾抱朴不关心是谁充作了药人,只关心那人吃了丹药之后,会突发什么症状。

左迁即刻了悟应是。

这时,殿外传来花双蝶极惶恐的声音:“殿下,太子妃受惊。请殿下赐奴婢死罪。”

叶沉渊马上起身走出殿外,挥袖卷起跪立的花双蝶,问道:“出了什么事?”

花双蝶落后三步,低头陪着叶沉渊朝云杏殿暖阁走去,细细说道:“太子妃醉酒入寝,奴婢守在外殿,蘀太子妃缝制衫裙。等奴婢再进去添香时,发现太子妃已爬出窗栏跌落花草内。奴婢差人去扶太子妃,太子妃推开仆从,摇摇晃晃走向苑外。奴婢心急追了出去,太子妃瞧着像是酒醉未醒,不住绕着水榭转圈。此时又有兵士抬过一具尸首,面色惨碧,双耳只剩下两个黑洞,太子妃看了一眼,突然叫了起来,转身跑向花园,无论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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