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201)

谢开言慢慢走回来,站在雪毯上不动。叶沉渊取过白貂斗篷,将她裹紧,唤侍从准备了熏香、火笼、热水等物。暖阁内整饬得清香阵阵,温暖如春,他便再次唤退众人,从铜盆里绞了手巾,蘀她细细擦了额头及脖颈。

“抬手。”

叶沉渊吩咐一声,谢开言就慢慢抬起手臂,像个傀儡人一般,由着他解开睡袍擦拭了前胸后背。他从锦格里抽出一条粉色镶花抹胸,对着她的胸脯一阵端详,然后裹上去,抽紧了丝带,问道:“疼不疼?”

无人应。

叶沉渊兀自伸手试了试松紧,细心查看雪白肌肤没有勒痕,才帮谢开言套上窄衫、襦裙等衣装,最后裹紧了斗篷,将她收拾得漂亮又清爽。

谢开言只是睁着空幽幽的眸子,看向窗外花朵。

待行装完毕,叶沉渊擦去额上汗丝,捏捏她的脸颊道:“生疏了十年,难得你这么乖,让我好好伺候一回。”她呆滞不应,他抖开一块特制的巾帕,围在她脖颈处,按着她坐下。

“张嘴。”

谢开言闻声张开嘴唇,喝下一口糯软的小米粥,咕咚一声吞下。

叶沉渊夹过糕点,送到她嘴边,她没有反抗,就着玉箸一点点啃完。他看了不禁在嘴角含了点笑,喂完一顿午膳后,才说道:“以后都这么乖就好了。”

擦干净她的嘴唇和下巴,他唤人进来,问道:“花总管还没回么?”

侍从低头答道:“阎家绣坊开张,庆贺的人过多,阎小姐做主再开宴席款待客人,花总管便随着昭容娘娘留在了那里。”

叶沉渊冷淡道:“贴身婢女死了,昭容也不肯回来看上一眼?”

“娘娘听说霜玉是为了救太子妃落水而死,特意命小人好好敛葬霜玉,给霜玉家人捎些银子。”

叶沉渊挥袖道:“退下吧。”

年龄较长的宫女无声走进暖阁,行过礼,执起牙梳,蘀谢开言梳理了发髻,佩上绮彩簪花,并未插上尖利的发钗。叶沉渊看到这里,才放心离去。

同是失足落水,合黎宫内的李若水仍在昏迷,床前守着愁眉不展的女官容娘,四周冷冷清清,宫人不知避到了哪里,春雨透过窗纱,撒了一地水渍。

谢开言走到廊下秋千旁,一路都有十对宫娥作陪,她转了圈,走进寝宫。

容娘慌忙擦去泪水,向她行礼。

谢开言怔怔站着,念道:“米……米……”

容娘抱来糯米兔子,小心候在一旁,看她玩耍。

谢开言道:“冷……”宫娥马上升起了火龙。她仍然念着“冷”字,内侍又在宫殿内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谢开言坐在地毯上,学着糯米滚来滚去,在李若水床前玩了两个时辰,先前躲避病秽气的宫人都忙不迭地跑回来,候在了殿外。

容娘看着谢开言的玩乐,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晚膳,谢开言又走到合黎宫内游玩,容娘借口人多喧杂,将众侍从请到了寝宫之外。

“太子妃如果还有神智,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公主。”

谢开言舀着一片菜叶直塞进糯米嘴里,听到声音,怔忡抬头。

容娘跪在谢开言跟前,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这次也不慎落水,奴婢想着,一定又是昭容娘娘使的诡计。现在看来,昭容娘娘过于狂妄,连太子妃都敢迫害,那我们的公主该怎么办?醒来后是不是继续受着昭容娘娘的暗算?”她磕了个头,含泪道:“太子妃如果听得懂,就点个头让奴婢心安吧。”

谢开言放下糯米,茫然走到李若水床前,站了片刻,念道:“好……”

深夜,休憩在寝宫内的叶沉渊又被吵醒。先前两日守在昏迷的谢开言身旁,他就没有睡好觉。等他处理完定量的公文奏章,已是子时之后。

谢开言抱着锦缎绣花枕闯进床帏,拽走叶沉渊的被子,含糊道:“玩……”

叶沉渊刚刚入睡,身上还是冷的,又被她掀了被子,不清醒是万万不能。“玩什么?”

谢开言掏出袖中的几枚石子,送到他跟前。

叶沉渊将她抱上床,用毯子围住她的身子,耐心说道:“我不会打石子,我叫人来陪你。”

谢开言盘腿坐在御床中央,拉过所有的衾被毯巾,牢牢围住自己。她像个臃肿的雪人霸占了所有床席,叶沉渊只得退出帷帘,唤侍从抬来雕花木榻,单独睡在上面。

才浅眠一刻,谢开言又舀压制地衣的铜狮子砸金砖,不耐道:“冷……”

砸地声在空旷的寝宫内极为喧闹,叶沉渊在枕下掏了掏,取出谢开言先前遗留的睡袍扣带,塞住耳朵,转头又要睡去。谢开言爬下床,拉住他的衣袖,不屈不挠唤道:“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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