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206)

虽说最终被她先行支开了盖大那批人,但他调兵围歼整座连城镇不是假的。

他的威胁,不能不听进去,至少先要做好安排。

谢开言内心煎熬着,面上却是冷淡。她在袖里掏了掏,扯出半张芝麻饼,咬了一口,沉默看向众人。

叶沉渊站起身,让道一旁,侍从们会意,忙搬走座椅,分两列退让出阶台,由着谢开言先走进朱红大门。

☆、95听闻

更漏晚,灯阑珊,雕花窗静对半弯月。铜兽炉嘴缓缓吐出安神香,守护在榻边的宫娥们渐入睡梦。谢开言掀开锦被,扎紧睡袍衣角,不带风地跃上云杏殿宝顶之上。琉璃瓦盛着一层清霜,缝隙处,隐秘压着大半株兰草干花束。

这便是齐昭容带回的舌吻兰,谢开言装鬼恐吓齐昭容那日,使了偷龙转凤的手法,用外形相似的兰草将它置换了下来。如今霜玉已死,齐昭容已残,舌吻兰的秘密就被隐藏了下来。

谢开言捣碎舌吻兰,磨成粉末,装入羊膜纸包,与檐下的百花纱囊混杂在一起,天明时,她便带着花囊去了阎家绣坊。

绣坊内,阎薇着杏红春裙,外披白银貂裘对襟篷衣,如一株亮丽的蔷薇婷婷立在屏风旁,娇艳容颜使满庭生光。她款款行了一礼,抿嘴笑道:“太子妃一如十年前漂亮,让薇妹好生羡慕着。”

花双蝶还礼,将阎薇搀扶起身。

谢开言怔忡站立,任由身旁两人絮絮寒暄几句,花双蝶怕饿着她了,连忙取过糕点喂食。阎薇看见谢开言小口啃着水晶糕,如同兔子一般的痴傻模样,用绢帕掩唇轻轻一笑。

花双蝶皱了皱眉,阎薇掩笑说道:“薇妹去娶汤水来,请花总管好好陪着太子妃。”说完拢着篷衣离开,迟迟不见归还。

花双蝶蘀谢开言擦了嘴角,忍不住道:“还没进府,就端着架子,碰上这么个糊涂小姐,太子妃的闲适怕又要被毁了。”

谢开言木然看着纱屏后穿梭往来的绣娘,花双蝶陪侍一旁,见阎家不再来人招待,忍了又忍,才拉了拉谢开言的袖子,低声道:“太子妃……太子妃……回去后冲着殿下皱皱眉,奴婢就能适时进言,说阎家怠慢太子妃……太子妃听得懂么……是皱下眉……看……就如奴婢这样……”

谢开言心底好笑,面色依然迟缓。她径直走过,撞到一名掠鬓发的鸀衫绣娘,将夹杂着舌吻兰的花叶纱囊塞进她的袖中,再依样儿横冲直闯离开。

绣娘由郭果收买,不久后就会进入皇宫内廷主持缝制,成为阎家贡献的女官之一。 老皇帝年事已高,行将就木,全靠太医院采办的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叶沉渊并不杀老皇帝,原意就想细细折磨他,宫中内侍及太医揣摩到太子心意,纷纷望风躲避,致使老皇帝床前鲜少有照应。

而这一切,又被谢开言抓到了契机。毒杀老皇帝是个漫长的计策,让他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去,谢开言对日后的华朝与北理之争想得长远,一旦打定了主意,便着手布置。

太子府云杏殿。

一连五日谢开言都很安分,只坐在窗前看花开花落,神情怏然。上午去过阎家绣坊,回来后,她依然坐定,一动不动发着呆。可能是过于安静,叶沉渊心下觉得不妥,从冷香殿繁忙政务抽身,专程来瞧了瞧。

花双蝶不停使着眼色,诱使谢开言皱下眉。无奈谢开言扭头看向花园,对万事不经心。

叶沉渊抬手捏住谢开言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睛正对着他,问道:“什么事?”

谢开言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不会突然病好开口说话,花双蝶一阵踌躇,突然领悟到殿下是在问她。

“禀殿下……太子妃偶尔路过阎家绣坊,便进去游玩……阎家太忙,太子妃又走出……”她说得吞吞吐吐,面带难色,玲珑心肝的人自然嗅得到一两丝意味。

叶沉渊负手而立,冷淡道:“直接说。”

花双蝶看看谢开言木然的脸,怕主母日后受欺,把心一横,果然直接说了:“阎家小姐怠慢太子妃。”

谢开言暗道“花总管不可误我”,忙呆滞吐出一字:“不……”

叶沉渊低头捏住她下巴,摆过来看了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

叶沉渊却笑了笑:“你倒好心,尽帮外人说话。”他拉住谢开言的手,稍稍使力,将她拖离整日坐得如同生了根的凳子,径直朝外走去。

花双蝶见暖阁内无人,轻轻吁出口气,殿下虽然笑得轻松,但笑容下的意思就难免有些凉薄了,想必以后阎家即使送来太子嫔妃,日子也不会恩宠到哪里去。

宫娥采来鲜花装扮各处宫苑,雪兰灯盏一串串升起在勾栏之上,侍从忙着清洗廊道与窗橱,处处透着新年的喜庆。中庭立着一架崭新的秋千架,精钢金丝绳结牢牢系住底板,绞口处妆点着花束,像是通往天庭仙境的垂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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