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216)

两刻钟后,左迁等人抢下了谢开言的尸身,放在厚重棺椁之中,未封存,只发丧报至华朝治下的越州,敕令乌衣台长官肃清道路并诸多事宜。

安开四年春,太子府素缟发丧,雪旗蔽空,伴随橐橐马蹄之声,一路蜿蜒到旧国南翎。与此同时,太子府大总管贾抱朴首肯北理公主李若水举丧回敛的请求,另派一支青龙白日旗的侍军陪护,将容娘棺椁发放出汴陵。

李若水依谢开言之意,早在半月前就提出丧殡要求,贾抱朴多留个心眼,等三天打捞运河寻找聂无忧尸身的时机过去,才主持发丧事宜。

因聂无忧服用了大量毒丹,出门寸步难行,因此贾抱朴才深信聂无忧已死,不疑有他,放行棺椁回北理。

将出汴陵时,棺椁车轮突然损坏,李若水大发一顿脾气,责令侍卫寻人修补。众人沿途停靠棺材铺,装扮成木匠的阿驻出面,伙同帮手,将裹住聂无忧的药棺塞入容娘椁套内,再钉牢骨钉。随后,被置换出来的容娘尸骸火化,病重的聂无忧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北理,太子府骑兵调转马头回城复命,谢照劫持了棺椁,将李若水等人带回乌干湖。

汴陵内,太子沉渊形貌枯槁,无心处置国事,水陆两队暂停押运,以待后期命令。郭果领先前发布的太子谕令,离开汴陵,赶往楚州任职。她站在船头,手持宇文家令牌,暗中带出了摸骨张及阿吟。一旦脱离了眼线控制,三人日夜兼程回到乌衣台,与谢飞相聚。

越州金灵河是南翎旧国的第一道屏障,牢牢守卫着锦绣江山。湍急河水奔腾而下,自西向东流向乌衣台。乌衣台下蜿蜒环绕一条玉带,走到源头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南翎依海而生,乌衣台傍海屹立,日夜倾听风的傲骨,浪潮的轰鸣,因此造就了独一无二的谢族人。

日暮,残阳如血。

叶沉渊抱着谢开言,涉水走向海中孤零零的木船,低头站了很久,仍然舍不得松手。她在他怀里安静睡着,面容恬静,袖口拢着一层清朗的风。船身盛织花被,随海浪颠簸,零落一些粉红杏瓣,大海如此宽广,顷刻就吸附小船飘向远方。

叶沉渊不知不觉跟着木船走了很久,海水齐腰而没,惊得左迁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背。“殿下请节哀!”

叶沉渊一动不动伫立,面向海面红日,看着天地间隐没了那一点光辉,心如死灰。左迁不敢再去拉扯,恐怕看到不应该看到的泪水。

☆、98再见

红日西沉,大海寂然。

华朝葬丧队伍徐徐撤回,一路只闻白马鼻鸣,连风声都停止了流动。左迁骑马随护白玉黑檀大车之旁,细心捕捉车内的动静,竟是声息全无,渀似抽空了魂魄一般。他回头与贾抱朴的亲信商议,说道:“殿下这个模样,大总管那边可有对策?”

亲信说:“上个月,总管看过中书省的奏章,那上面列了数名嫔妃的人选,王家小姐也在里面。”

左迁皱眉道:“总管的意思是?”

亲信回答:“王家小姐与太子妃神韵瞧着有几分相似,总管想将她收入府来宽慰殿下……”

左迁摇头:“这可不好,殿下哪是舍而求其次的人。”

亲信没有说什么。

南翎乌衣台前,海水远接天际,缓缓推送波浪。突然,从海底冒出两具**的身子,用钩抓拉住飘到海中心的木船,费力地将谢开言拖回滨岸。

谢飞俯□,拍着青白肤色的谢开言,急声道:“张馆主,她真的没死?”

张初义叹道:“先生先让让。”待谢飞让开,他便一把背起谢开言的身子,快步朝乌衣台跑去。

乌衣巷一家残破的民户内宅中,阿吟听从爹爹的要求,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工具。

张初义取出冰筒内的桑花果树汁,掰开谢开言透冷的嘴唇,小心滴入进去,然后将她静置一旁。十年之前,他侥幸抢得两枚桑花果与一筒树汁,藏入冰袋里,辗转来到汴陵安身。此次谢开言吞服了一整颗花籽做的丹药,依照药性,应是两日之后才能转醒。

谢飞点燃柴火,烧热炕床,袍角在槐刺上一挂,唰地扯出一道口子。他将衣摆收回,细细折好,道:“这种‘热蒸法’可解谢一身上的沙毒,只是那桃花障本族素来无解药,谢一该怎么办?”

张初义搬来大抽格蒸笼,加上水,放在炕床中央的洞口上,擦汗道:“先生请放心,如果我没猜错,太子沉渊已经解开了小童身上的桃花障,只是小童又吸食了舌吻兰的毒香,沉在肺腑里未排出来,虽说对性命无大碍,总归有个引子留在了体内,估计要折损小童的一些笀命罢。”

火光映着谢飞苍老的脸,推究这一切的起源,使他端坐在烧火木凳上,半晌才能说道:“孽缘。”

四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