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270)

“是的。”

卓王孙笑了起来:“那便好。”

聂向晚心奇,凝神去看卓王孙,发觉他的眉眼有异于前,竟然透着一股隐隐的熟悉感。正待她深究时,卓王孙突然放下肉饼,转身离开了石湖。

大熊毫不客气地啃食完肉饼,一路循着卓王孙的背影走去。聂向晚站在石台上怔忡许久,暗想,这绝对不可能,他明明是卓公子,在萧皇后的宴席之上,我已验明过正身。卓公子谈吐大方,行使使臣职责,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不会做得这般出色。

然而,他为什么追问她的想法,又是让她费神之事。

聂向晚慢慢走回屋舍休息,仍然推想不出其中的联系。一想到即将要来的公主大婚,她不得不摒弃其他的心思,转念推敲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将卓王孙的问话抛在脑后。

翌日清晨,梳洗一新的袁骊经过院落去向卓王孙请安,站在窗前的聂向晚自然看得见。随后,袁骊请求卓王孙陪她游玩,甚至还提出同行华朝的要求。桑麻扶着杂耍班的栏车出坞堡,趁机向聂向晚说了这则消息。

聂向晚低声道:“小姐缠住了卓公子,这可是天大的机会,省去了我的一番口舌。”

桑麻点头道:“趁风行船,我们甩开手干吧。”

蒙撒特使离堡,袁择自然不会出来送行,萧萧古道外,倒成了聂向晚与熊王分别的地方。她塞给杂耍班主一些银子,好好与熊王道了别,委托他送还乌干湖去。熊王舔食她的手心,她笑着拍拍它的头,依然说道:“以后再来看你,别忘了我。”

黄叶飘零,她骑着马走向伊阙,与熊王反向而行。从苑囿中打猎回来的聂无忧截住了她的道儿,问道:“事成了么?”

聂向晚点头。

他扬手丢过一张白狐皮,道:“送你的。”

她也随手接过,问:“还过几日便是大婚,公子怎么不准备?”

聂无忧笑道:“已经准备好了。”

“公主那边呢?”

“我已讲明大皇子留不得,她哭着哭着,就睡了。”

聂向晚微微一叹。聂无忧却淡淡说道:“夫君与兄长,国家与私情,总要有所取舍。”见她默然不应,又冷不防问道:“你呢?”

聂向晚抬头看着他,他依然淡淡说道:“叶沉渊迟早会发现你的事,到那时,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聂向晚奇道:“他是如何知道?”

“你义父已经被请进了连城镇军营,他虽然圆滑,就怕敌不过叶沉渊的拷问。”

聂向晚沉默一刻,细细思量之后,便抬头说道:“紧要关头不可分心,义父那里我先放一放。至于公子的问题么……”

“怎样?”

“我留在北理助公子登基。”

☆、交谈

宫廷大婚临近之际,萧皇后牢牢把控各方消息。李若水换上娇艳的红裙,来朱明院央求,给久未见面的父王进献一盘喜饼。萧皇后顺手接过银盘,唤人验过毒,准备按照以往的戒备方法送到地牢去。李若水却拉住她的手臂说道:“母后怕父王的瘟病魇了我,不准我去见父王,但可指派一个贴心的奴才去嘛,这盘喜饼是我亲手做的,交给侍卫我不放心。”

最后,聂向晚取得两人的信任,手捧银盘走向玄英院冷宫。

一番繁琐的谕令检查后,她沿着曲折幽暗的石梯向下,来到一间潮湿的地牢前。门口有另置的笼舍,通常由侍卫把守。她说明来意,并塞过银子,声称替公主转达些体恤话。侍卫们会意,打开铁门密锁,远避几丈开外,任由她只身钻入地牢。

北理皇帝奄奄一息躺在石床上,仍有神智,褥底铺着的干草透出臭味。聂向晚放下银盘,凑近说道:“陛下,奴婢便是每晚从气窗吊下字条的人,若是陛下信我,半个时辰后请吃下这盘饼子。”

皇帝睁开双眼,看清了聂向晚的模样,吃力说道:“你这女娃有心了,每晚来探望我。只是外面看得严,你怎么将我带出去。”

聂向晚附嘴过去,细细说出了计划,并叮嘱道:“陛下要一切如常,不能让侍卫起疑。”

皇帝闭眼考虑一阵,最后应了用桑花果诈死之事。

聂向晚处置好一切,拿出一封讨伐萧皇后的诏书,请皇帝用指上的宝石戒指盖了红泥徽印。她退出地牢,走出石梯入口,路过宫院内残破花圃时,脚步不由得顿住。红色佛盏花似是吸足了地底冤魂之血,越长越凄艳,根茎处的铜绣也越来越重。她蹲□,用发上别着的曲卡挖了一个小坑,伸指进去掏了掏,却未发现大的变故。

这可奇怪了,她暗想,每晚来探查北理皇帝病情时,她曾倒了一些炼金水进佛盏花根,用以探查地底的矿藏是何种物质,而今日显露的状况表明,佛盏花圃下似乎只埋着死人尸骨和铜锈,与《北水经》所记载的内容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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