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304)

“错在哪里?”

“应当以你为重。”

“真心话?”

“绝无假意。”

他抿紧嘴,冷淡瞧着她。她走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低声道:“走吧,阿潜,时候也差不多了。”他伫立不动,她搂住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唇,说道:“这次出去,我会护住你,绝不会让你再伤心。”

叶沉渊果然转身走了出去。

☆、撤退

伊阙原野之上,密密麻麻排满马队,分左右两方站定。乌尔特族手持松油火把,嘴里大声呼喝,嚷叫着旁人听不懂的言语。流民受惊,惶急退向两边的草坡,窝在低洼处瑟瑟发抖。谢照策马站在禁军营最前,吩咐下属分出一队人,暗助流民撤退。聂重驻与盖行远穿戴好甲胄,领兵列队,护在谢照两侧。

夜幕下的局势一度剑拔弩张,然而令人惊异的是,乌尔特族只投掷火把砸向流民的帐篷,引得烈火兹兹燃烧,间或爆发出一两阵嘲笑,除此外,没有多余的动作。

谢照久经沙场,冷眼旁观一切,不为之所惑。身后禁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引发起一点骚乱,他便扬手制止,说道:“全军扎紧阵脚,不得乱动。”

乌尔特族吵嚷继续,提刀指向远处的伊阙城正门,杂声说着什么。

城门上竖着金龙旗,领监国之职的聂无忧便站在旗下。他纵目远眺一会,回头对着谢飞说道:“乌尔特族刚冲杀一阵,踏乱流民的帐篷后就折了回去,再也按兵不动,这是什么道理?”

谢飞眯眼看了全局的乌尔特族离奇战法,听到聂无忧发问,拢袖回道:“域外番邦打仗素来不讲究阵法,全靠轻骑冲突。他们看得出谢郎的厉害,又被堵住了路,所以干脆就不动作,只叫骂了。”

聂无忧看着铠甲齐整的禁军营,目露赞赏之色。

晚风吹过,翻出泥土中的血腥气,浓味直冲天空。几日前,这片土地上刚刚浴过一场血战,众多收拾不及的尸骨暴露在外,被草坡上的火把一映,拉出嶙峋的影子。

聂无忧转眼看到一点白色聚集处,便知是尸骸曝露在野,不由得重重一叹:“国都经受了太多的杀戮,流民始终不得安生,今晚这场争战,不知又要添上几多冤魂。”

谢飞纵阅古今,历经国破族亡的伤痛,心境炼得越发坚定。不同于聂无忧的悲悯,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日后的长远发展上。

“驸马爷勿忧,历代新兴之国都少不得沙场上的杀戮,踏着累累尸骨走出来的国君,想必也要多体恤民众一些,因为他们懂得开创帝业的艰辛。我看驸马爷悲悯,正是我朝民众之福,只求今晚过后,驸马爷抓紧时机调兵,来巩固边防,给子民张开更加坚强的臂膀。”

聂无忧重重点头,道:“先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草坡上的火把兹兹作响,又引起一番骚动。一名哨兵骑马驮着通晓乌尔特族及北理两方语言的流民回来,向城头的聂无忧禀告了军情:乌尔特族要求面见太子沉渊,不答应便放火杀人。

聂无忧听后,淡淡说道:“那些大胡子兵,是想胁迫我放出太子沉渊么?”

谢飞接道:“那叶沉渊猜得到他的处境,先发制人,引来乌族兵围堵伊阙,有这般心思的人,已是不易控制。驸马爷不如索性些,放他出城,我们偕着谢郎守在后,一旦看到情势不对,直接冲杀过去,与他们硬拼。”

聂无忧失笑:“先生倒是刚烈性子——不过我信小童,她一定会有方法解开伊阙之围。”

正说着,值守兵通报,太子沉渊带聂向晚上城楼。

金龙旗在晚风中哗然拂响,散成一片黄云,遮住了叶沉渊稳步上楼的身形。他穿着玄色衣袍,眉眼如同墨玉裁过,显得深邃。没了翠羽仪仗在旁,周身的威仪不曾减少一分。

聂向晚手持蚀阳跟在后,远眺原野上的动静。

叶沉渊径直走过聂无忧及谢飞身前,在城头正中站定,不说一句话。他的礼服采色凛然,在一众苍黄的灯彩下,深沉得夺目,那一片浮云般的金龙旗,仿似又成了他的陪衬。

聂向晚走近聂无忧身旁,轻声问:“公子如何处置他?可要我唤一名乌尔特人过来,与他商议一下?”

聂无忧摇头,转述了先前乌尔特族的要求,并低声道:“恐怕只能送他出城。”

聂向晚皱眉不语,谢飞看着她的模样,冷声说了两句:“难道你还想留着他不成?这样的男人,迟早是个祸害……”

聂无忧忽然笑着将谢飞拉走,然后才走回来,说道:“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信你,别听谢叔的气话。”

聂向晚淡淡道:“叔叔见着他就生气,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怕,一旦放他出城,便难以再请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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