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328)

叶沉渊冷淡瞧了谢开言半晌,她都是面色沉静地对着他,凉淡的月光落在她手边,映着空空如也的瓷缸。

他开口说道:“不骗我?”

她轻轻摇头:“难道义父不曾对你说过,我身体里藏着毒血,虽不至于殒命,长久下来,也是个祸害。”

“他提过一次,说得极含糊。”

谢开言缓缓颔首:“那便是了。义父怕你,又是个半吊子,决计不敢在你面前直接说,我的寿命不长久。”

叶沉渊抬手摸摸她的脸:“有我在,你死不了。”

她却抓住他的手诚恳说道:“我若死了,你不能再伤心。”

他突然冷下脸看她,目光阴鸷。她连忙将话头岔开:“唤人帮我多捕几只茱碧吧。”

叶沉渊在心中推究事情是否可行,说道:“贾抱朴习得一手医术,也断言过舌吻兰无药可解,你现在唤我支开仆从,怕是暗地又有其他打算。”

谢开言淡淡道:“贾总管可看过《北水经》?”

“没有。”

“他与天劫子相比,谁更甚一筹?”

自然是注释过《北水经》的主人天劫子。

叶沉渊已知答案,便不再回答。第二日起,他吩咐侍从去山野捕捉金鳞绿皮的茱碧。

☆、说服

谢开言坐在铜镜前,一一摘下珠玉簪花、环佩等物,抹去一层薄粉,收拾出最素净的容颜。她起身脱去锦织衫裙,取过一套宫女的衣装穿了起来。胭脂婆站在一旁,好奇地问:“做什么呢?”

谢开言不答,胭脂婆推推她肩膀,又问:“那只红通通的石龙子,真的跑掉了?”

否则也不会引得大批侍从分头去围捕,如今整座小楼空荡了许多。

谢开言回道:“我每日喂食石龙子,极小心。有人看我如此紧张它,特意将它放走。”

“谁?”

谢开言转脸回答:“那名叫做‘团喜’的宫女,她是阎良娣擢派过来的人。”

胭脂婆悄然吐吐舌:“这女人间的争斗也忒厉害了些……”

谢开言收拾妥当,执起胭脂婆的手,走向屏风后的僻静处。胭脂婆突见臂上传来的一股柔力,摆了摆,没挣脱,不禁呆呆看向谢开言。“你想做什么?”

谢开言不答反问:“不知你是否见过华朝的尚书仆射,卓王孙卓大人?”

胭脂婆摇头。

“他与殿下长得七分相似。”

胭脂婆呆愣回嘴:“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开言依然把持住胭脂婆的手臂,淡淡说道:“我曾苦苦想过,以名门出身的卓大人,与殿下又无血亲关联,为什么能从容貌、气度上如此接近殿下,就像是特意描摹出的另一个影子。”

胭脂婆不答。

谢开言续道:“后来得知,那卓大人自小起就被高人塑骨削脸,整治成殿下的样子,放在殿□边充作随侍,一旦遇见危险,便将他推出,换取殿下的安全。”

胭脂婆静默听着,不应声。

谢开言看在眼里,说道:“可能旁人会说,这种塑骨术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我知道,在华朝内6,有修、张、句三家能够做到。尤其是句家人,从未以真实容颜示人,且擅长变脸,让看过他们的人记不住他们原本的模样。”

她径直对上胭脂婆微微失神的眼睛,问道:“姑娘贵姓?”

胭脂婆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谢开言紧声道:“我有幸认得一名句家人,他曾告诉我,修得本门密术后,若想保持面皮的干爽,需用清盐洗脸。我抓来石龙子丢你脸上,试探过你,那石龙子闻到清盐味道,舔着你的面皮,你极为害怕,也不敢伸手去抓。”

胭脂婆悄悄拽回自己的手腕,没有成功。

谢开言在手上使出三分力,再问一次:“姑娘贵姓?”

胭脂婆咝咝抽气:“免贵姓句。”

“什么名?”

“句狸。”

“古音钩,狐狸的狸?”

“是的。”

“与句狐可有牵连?”

句狸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哥,为人傻气得紧,不明不白丢了命,又觉得亏欠你很多,写信告诉我所发生的事,还巴巴求着我,以后若是见到你,一定要代他偿还你的恩情。”

谢开言听她一席话,不禁怅然站立一刻,没了声音。

句狸碰碰谢开言的肩膀,轻声道:“我不骗你。狐狸当真是这样说的,‘小谢是普天之下待我最好的人,为我做帽子画画儿,从来不会瞧不起我的出身’……”

谢开言回神道:“既是如此,那便帮我装扮一番,带我出井关镇。”

句狸吞吐道:“殿下太厉害……我怕他……”

谢开言马上应道:“我护你周全。”

每夜的沐浴晚课如常进行,只要一听到熟悉的短促喊叫隐约传来,底下守兵便会稍稍松懈心神,不约而同相互瞧了瞧。太子妃属奇人,竟然害怕沐浴净身,此事一度成为值守兵营的笑谈,只是迫于太子声威,他们才不敢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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