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星星Ⅱ(出书版)+后记(20)

游轮上有美丽的白族姑娘给大家表演三道茶,据说是白族待客的礼仪,那个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为主持人的姑娘向大家介绍“头苦、二甜、三回味”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康婕在手机那端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偶然遇见你前男友了。”

我这个白痴脑袋在那一瞬间竟然短路:“我哪个前男友啊?”问完我就后悔了,除了许至君还能是谁,她要是见到林逸舟岂不是见鬼了吗?

果然,那端的她也停顿了片刻,才用一种懒得跟我废话了的语气继续说:“他身边有个好漂亮的妞儿,气质也好,珊珊说话那么不好听她都没生气。”

那一刻,原本是喝在嘴里的“二甜”忽然变成了“头苦”,那种突如其来的苦涩充斥着味蕾,萦绕在口腔之中,让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也许那一刻,康婕也后悔给我打这个电话了吧。

后来我们很默契地扯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上,什么浅浅的尿布,李珊珊的手术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我们适时地挂掉了电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身边有另外一个人了,这不是我曾经衷心希望的那样吗?我不是很慷慨地说,他值得更好地去爱和被爱吗?

那心里这种奇怪的酸楚,是怎么回事?谁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难度系数再高的奥赛题都会有一个精准的答案,但是爱情,没有。

[2] 可以称之为爱情的,仅仅只有那一样东西。

许至君啊,落薰才出去几天啊,这么快就交新女朋友啦。

游完洱海我意兴阑珊地回去客栈,在厅里还撞见了那个假外国人帮两个真外国姑娘指路,他看了我一眼说:“脱皮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过去不理我继续跟那两个金发碧眼前凸后翘的姑娘飙英语了。

色狼!不要脸!以貌取人!肤浅!

我把淤积在心里的火气全发在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之后,心情舒畅多了,当然,所有的发泄都是在我心里完成的,我还不想被人当成个神经病泼妇。

当我回到房间里,一照镜子,我才知道他说的脱皮是怎么回事。

从脖子开始到胸口的皮肤此刻全部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红,用手轻轻一搓就有细碎的皮屑纷纷跌落,我再低头看看穿凉鞋的教,原本白皙的两只脚被晒出了惨不忍睹的不规则图案。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程落薰你个傻逼,你个大傻逼!

我引以为傲的冰肌雪肤啊,我对不起你啊!

从许至君给我的那包东西里我翻出了一盒薄荷膏,涂在身上蜕皮的那些地方有些清凉。

他真是细致周到,做他的女朋友真是一件让别的女生嫉妒的事情啊,我酸溜溜地想。

我深知自己纠结的个性,独处的时候就爱钻牛角尖,为了避免我继续在那种酸楚的情绪里越陷越深,我披起那块地毯,想出去随便转转。

我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欢腾,年轻人啊,真是精神好啊,大晚上啊,不睡觉,我默默地想。

下了楼,我看到公共活动区域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看起来真的好开心的样子。

人都有个能量场,我相信悲伤只能独自承受但欢乐是可以传染,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扎堆了!

从人群的外围慢慢挤,终于挤到了最接近圆心的位置上,我才不管旁边那个胖姑娘拿眼睛斜睨着我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谁要你那么胖,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座!

等我终于凭着一己蛮力捍卫了自己的领土之后,这才看清楚,圆心中间竟然是那个故意跟我讲英语的ABC!

此刻的他与我第一眼所看到的他气质有些微妙的差异,褪去了那份随意,眉目之间更多了些王者风范。

他怀抱着吉他正在调弦,第一声吉他声响起的时候,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眸子里都闪着一种温柔的光。

这是春夏之交的古镇的夜,远离川流不息的香车宝马和光怪陆离的都市,远离声色犬马的尘世喧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仿佛微醺般的酽酽色泽。

烛光里我看到他的脸,握着瓷杯的手不能自持地颤抖起来,那种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狭路相逢过,仿佛冥冥中宿命再度召唤。

那种被某样尖锐的东西将飘浮于半空中的我击中,无能为力地陷入了黏稠浓郁的深沉夜色。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这么悲怆的感觉,离开长沙之后这是头一次,这么强烈。

我原本以为只要双脚离开那片熟悉的土地,不说彻底忘记至少短时间之内我可以不去想起,然而眼前的这个人,他身上有着一种近乎魔力的气息,将我刻意想要压制住的那些思绪全部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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