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背过身去哧哧地笑,康婕转身就走,她觉得自己要是继续站在这里听她妈妈念叨这些,那不是孝顺,那是纯傻×!
那天晚上康婕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地走着,她心情太差了,实在不想去上班,索性请了假。
她买了一杯奶茶在王府井的橱窗边坐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大街,人好多啊,为什么别人看上去都是那么愉悦的样子,为什么别人就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想起TVB的肥皂剧里那些人总是说“哪,做人哪,最重要的是开心”,可是那些人为什么不再说说,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开心?
她为什么要活着?
曾经以为是为了那些人所说的快乐而活,曾经以为只要长大,过去那些令我们痛苦的元素就都 不算什么了。
可是当我们长大后,才发现所有换了都很短暂,任何拥有都只能让我得到瞬息的安宁,其他时间,我仍然无所适从,在现实生活与美好幻想的夹缝中,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康婕捧着奶茶,咬着吸管,忽然觉得有一种很想很想流泪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每次见到陈沉她都会想起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天蓝色衬衣,头发像很柔软的刺,那个时候的他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每一根睫毛都在阳光里颤动。
那所破学校里的学生全都不爱念书,但父母们又不放心那么小就让自家孩子去混社会,所以一股脑儿将他们全塞到这种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地方来了,在一片乌烟瘴气之中,陈沉像是唯一的一缕清风。
康婕记得他们刚在一起的那会儿,陈沉每天都要去网吧玩游戏,她就在旁边上网看看小说,隔一会儿他就会凑过来握一握她的手。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在秋天,他们一起去爬山,漫山都是金黄的树叶,她穿着一件紫色毛衣,傻乎乎的像个直立行走的茄子。
爬到半山腰时她死都不肯继续了,陈沉停下来哄她说,爬上去了有奖励。
奖励就是一个吻。
那是彼此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两人都没有经验,瞪着眼睛看着对方,最后还是陈沉用手把她的眼睛挡住了。
因为青涩所以有些笨拙,但即使笨拙,也是纤尘不染的笨拙。
虽然后来嫌隙渐生,但康婕不会忘记那个黄昏在喧嚣的晚霞中,他背着她从山顶一步一步往下走的场景。
路面上都是金黄色的落叶,脚踩在上面会听见轻微的碎裂声,从逆光的角度能看到他轮廓边的绒毛,康婕心里一动,有一种很柔软,很柔软的感觉弥漫开来。
最美的不是那条山路上的落叶和不知名的小花,而是她爱的人留下的一步一步甜蜜而踏实的脚印。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让她觉得自己被爱,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人。
和世界上的很多情侣一样,他们说过相亲相爱之类的傻话,但也和世界上的很多情侣一样,他们没有说到做到。
就是因为她太念旧,太记得哪些过往的美好了,才会在后来的那么多年里,弄得自己的生活苦涩不堪。
在街口见面的时候陈沉一脸菜色,一看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又没睡觉,他愁眉苦脸地对康婕说:“我怎么知道我会输啊!前面一直赢,我操,谁晓得最后一把全输了!”
康婕冷冷地看着他,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过自己,忘掉吧,忘掉他穿浅色衬衣笑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忘掉他曾经眉飞色舞地替她庆祝生日,忘掉在炎炎夏日等得快融化的冰淇淋,忘掉那些美好的日子。
忘掉那个明媚茁壮的少年,看清楚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赌徒吧。
可是没有用,那些镂刻在青春最初期的记忆,磨灭不了,尤其在难过得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活得这么累的时候,那些记忆总会从尘封的匣子里扑腾出来。
悲伤是开启那个匣子的钥匙,它们总被痛苦唤醒。
一言不发的康婕甩了几百块钱给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被陈沉一把拉住,他眼睛里的那些关心倒不是装出来的:“怎么啦?又不是不还你,过两天翻本了带你去买衣服行不行?”
康婕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看阴沟里的老鼠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立刻,他的脸色变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康婕一声冷笑,被刺伤了?原来他还有自尊的啊,她撇撇嘴:“算了,我是心情不好,不是冲你来的,你好自为之吧。”
她刚要走又被陈沉拉住:“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不能跟我说啊?”
“关你屁事啊。”
月光下陈沉的脸看起来又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干净,明亮,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飞过蔚蓝天空的白色纸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