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他的国,她的宫(115)

但连上瑾是何性情?自小就为天之骄女,哪受的了如此待遇,当下便与连上峰撕破了脸,只说:“你对连家好,那我这么多年为连家的付出呢!你姐夫的功劳呢!原来我们不过是你的脚踏石……你过河拆桥,见风使舵,亲情对你来说不闻一钱,竟可轻易牺牲,毫不姑息!”

怒无好言,连上峰见她歇斯底里,懒得多说便直接问她答复,连上瑾笑不可仰,便道情愿以身伏法追随亡夫,也不愿苟且偷安,更怒斥连上峰不过是将荣耀建立在至亲尸骨与鲜血上的禽兽。

但后来京中来报连上瑾连同二子均伏法,究竟如何逃出她却只字不提,只道那连上峰虽技高一筹,可她亦有对付良方,说罢,连上瑾缓缓起身:“我要见承奚王。”

那一刻,夏允心知缘分已断,再无转圜余地。

*

中启元年八月,承奚王帅虎啸营绕道直攻连州,那守城将领起先不降,后不知听何人一言而甘心俯首,且虎啸营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有北方粮仓之称的连州,断了连家前方粮草。

同月初九,承奚王于连州迎娶美娇娘的消息传入京师,德兮夫人闭户三日,于第四日受景太妃之邀进宫面见,小谈片刻又被请去兰贵人处叙话,不过多会儿荥皇后又派人来寻。经几人旁敲侧击,观察言行,却对德兮夫人一如既往的言谈举止摸不着头绪。

又过几日,有人见德兮夫人至风云楼私会男子,只见那人背影一晃而过,观其衣着考究该是富贵之人。

接连两日,德兮夫人皆同一时辰同一地点与男子会面,且不呆上个把个时辰未有返意,京中高官之间亦流传“丈夫在外寻花问柳,娘子妖媚大方偷人”的说法。

第三日,仍是风云刘雅间内,一壶好茶,三人对坐,二男一女,俊秀者,风流者,妖娆者,却正是奚云绶、东宫承、景凤兮。

此三人密会非比寻常,所谈之事非同小可,所谓谋反、谋反,臣篡君,岳父谋女婿,弟反兄,细细数还真乱。

话题再续,东宫承先开口,可嘴里的词儿有点可笑,说着这几年连家仗着手纵北方财源,囤积物资,致使物价飞涨,接连影响京城、西属、南方货币交易,如今承奚王力战地头蛇,眼瞅着大势将回归朝廷,老夫甚为不甘诸如此类。

东宫承而立已过,不惑未至,便口口“老夫”,听的凤兮一阵冷笑。

奚云绶依旧弱不禁风的可怜相:“连家图谋不轨,非要摆出分庭抗礼的架势,难不成还真由他们分化争权,一北一南弄个两朝两制出来?不过这连家收归之后倒存有不小的隐忧啊,连家手中买卖如何分配,兵力如何调度,民心如何安抚……这可都是问题啊。”

凤兮悠哉悠哉的喝茶,心中暗道这两只狐狸总算把要问的问出来了。说找她来议政是真,可前几日不过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于她妇道人家有何干系?直至今天也许他二人见火候儿够了,便来探正路的风声。

她有眼线,有探子,连州一破便辗转得知那新人是连家之后,东宫承、奚云绶这些人自然也有,于是一个个都暗自着急,生怕连上峰一倒,顺理成章的便该是承奚王顶上,北方如何了得,地位如何重要,要真是承奚王得手岂不坏事!可他二人却偏偏问错了人……

别说谈辛之一封家书未捎,哪怕只言片语令她安心也好,但数日过去未得半字,他是怕消息外露,还是存了旁念……凤兮厌恶憎恨自己的多疑多忌,虽在旁人眼中谈笑风生想,心底萌生的刺已然茁壮。她一面忆起往昔谈辛之句句承诺,一面苦困于滋生的猜忌中。

二人见凤兮不语,互换眼色,奚云绶又道:“承奚王此招甚妙,进可攻退可守,便是一方做大也……”

“西平王多虑了。”凤兮被奚云绶探索的眸光烦的不耐,然嘴边的笑意却有丝苦涩:“别说上有朝臣的观瞻,下有百姓的瞩目,妄自尊大,霸守一方便等同乱臣贼子,我家王爷一心效忠朝廷,断不会如此悖谬糊涂。”

话毕,凤兮垂了幽幽算计的眸子,内里一阵冰寒。

这奚云绶早先还与谈辛之站在一方,这一听说北方形势便有倒戈相向的意味,便摆明了联合东宫承共同牵制对抗,但也幸好她对前方大局所知不多,他二人邀她如此谈判,也终不会有结果。

东宫承抚鬓而顺,扫了眼同样斜眸望来的奚云绶,二人各怀心思,又一同审视沉默不语的凤兮。貌,依然美艳,妖冶多姿,着实怜人,可却似平添了一种琢磨不透的深奥,仿若诡异难测深浅的枯井,投石问之无声无息,直至蓄满清泉,一望清澈纯粹,再投一石竟由底层窜起厚实污秽的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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