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他的国,她的宫(63)

脑中光一闪,凤兮隐隐抓住端倪。

兵权、赴死、托付——父亲明知此战必败,所以率领兵马为数不多,此其一。将她托付于就连奚献帝都不敢撼动半分的承奚王以保平安,此其二。以往父亲也曾说过“我奚朝若是有人可以改朝换代,唯他,必无第二人选。”这个他指的便是承奚王,此其三。

往浅了说,父亲早已预料承奚王未来必势不可挡,将她托付以保终生无忧,而一旦父亲战死沙场,以奚献帝念旧之人定会赏个好的谥号,景门有荣,她在身份上亦上了一阶,配与承奚王断不会有高攀之嫌。

往深了说,父亲死,那皇城内兵权便仅由奚献帝一人掌握,不但另周身虎视眈眈者觊觎三分,另用空穴来风的“虎符”一说令众人转移目标,令妄动者自暴野心,令奚献帝看清各人嘴脸,终将皇权托付于值得托付之人。

父亲啊父亲,您有足够“远虑”,却忽略了“近忧”。您是要女儿饱受磨难趁此看清那些人的嘴脸,还是您早已看出奚朝江山终将不保,特此将女儿托付于最有胜算那人?可是就算智谋如您,亦想不到如今再回来的奚云启,早已不若当日您口中那“二皇子德行恭顺,心系天下,论品德、论才能确是帝王之选”的说辞了,如今各人丑陋之心尽显,诚如太子、诚如南云王,诚如丞相,均蛇鼠一窝,为渴求帝王宝座煞费心机,纵使言行桑德败坏亦不觉羞耻。

思及此,凤兮心中已如明镜般透亮,哀伤之情亦比不过折服于父亲的一番苦心,一时间肝胆俱裂,伤心欲绝,不禁怆然泪下……

谈辛之闭了眼,健臂一搂将她禁锢在怀,虽无语出安慰,却将坚强渐渐灌注。

萧墙纷争,阴谋全套,饶是在外风雨动荡,亦有他携手相扶。

第八章

一夜春风过,春雨细如丝。翌日一早,承奚王自行更衣,准备赶赴校场。临走前回身望了红纱帐内,盈盈窈窕,静静趴卧的佳人,遂上前坐进帐低低说了些话,惹得她咕囔一句,便翻身背过去,立时引得他低沉轻笑。

直至日头顶到了树梢,一侍女从外厅一路往内而去,行的急促,面上却冷冰冰的旁若无人,饶是看出几分不情愿亦或勉为其难,且不懂得稍加掩饰。进了内厅,她淡淡的向左右侍女点点头,便接过水盆,低声唤道:“王妃,奴婢前来侍候。”内里懒懒的应了,她才推门而入。

触目满室的红耀,透着照入的日光,那暧昧旖旎的气氛立时彰显,又见床帏外散落一地红衣,那细细残带分外触目惊心,仿若诉说前夜帐内如何销魂噬骨,令不识闺房之乐的侍女双颊顿红,隐隐的似有为难,高傲之气亦消散三分。

侍女放下水盆,走向台前燃点熏香,顷刻间徐徐异香飘渺入鼻,令室内本就浓郁的气更添了几分。

恰这时,帐内传来声儿:“灭了它。”

侍女一愣,又听道:“若是想令本妃断了子嗣缘也不急在这一时。巧月,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说话间,纱帐被撩起一角,淡淡暖光羞涩窥探,却是白玉的肌肤,稍缀红淤点点,衬着凌乱褶皱的床褥,一片春光无限。被唤巧月的侍女心知不敬慌乱跪下,遂偷偷抬头望去,又见那未施脂粉的面颊半面隐于帐后,散落的长发,却衬一双冷冷淡淡的眼,透着讥诮、嘲弄、鄙视,混在一起复杂难懂,再无几月前于小院内所见的那般清澈。

巧月知道是瞒不住了,只能软声求情:“请王妃赎罪,巧月不懂礼数,不善言辞,那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佳品,这……奴婢实在不知原委,请王妃赎罪!”说罢,她连忙熄灭了香炉,颤抖着声又道:“皇后懿旨,请王妃过宫一叙。”

前日大婚,丞相送上贺礼,连带献上心思手巧的婢女一名,正是昔日尹皇后身边的巧月姑姑,后曾于小院内照料景氏数日。因尹皇后听闻王妃身边无贴心的人,便差了巧月前来照料。

此番,这人不论是丞相送来,或是受了尹皇后差遣,于凤兮心中均无分别,因这些人目的皆一致,更谈不上谁人更过之。

幸而在宫中行走几月,又在尹皇后身边侍候,凤兮就算再不济亦对这些祸人祸己的玩意熟稔了。宫中妒妇惯用的伎俩,无外乎便是将毒融入熏香以谋害,不致命却可避孕,亦或收买对手亲信与之下了慢性药,诸如此类的手法比比皆是,就算被戳破也不过尔尔。所以,凤兮对于巧月事败而推脱的说辞也所谓怪罪,说到底不过是奴才行事,听从主人吩咐。

凤兮起了身,先瞟向水盆边的那条白绸,唇边漾起的笑颇具讽刺,巧月见状立刻抓了藏于身后,不由得汗流浃背,立时透衫。那雪白而细腻的丝绸,透着暖光呈现几分雅致的金色,一截从巧月背后露出,衬着她跪在地上的谦卑姿态,恰如暴露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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