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他的国,她的宫(75)

红帐内,所有女人都将以往那些用身体换来的饰物一一佩戴,为了展现最美的一面,亦为了摆脱此处。

小景随着侍卫走了进来,清秀的脸,如湖水般清澈的目光,腼腆微红的面,拘谨的神情,原来他只是个少年,一个俊俏羞怯的少年。

不知怎的,她的心竟柔软了一角,为他淡淡的笑容。

小景的视线扫了一遍,不语,众人亦沉默,尴尬而令人窒息的气氛见缝插针,悄悄环绕众人周身,突然地她们自卑、彷徨,甚至羞愧,一个干净如水的少年,一个懵懂羞涩的少年,她们污秽不堪的样子只能令自己的丑陋更为猖獗。

一个个的,她们都低下了头,只有她坦然的回视。

小景一愣,直直往来,望进她的眼底。

她知道,她赢了。

此时,红帐的帘却再次被掀起,一道亮丽的风景闪入,大红色的蛮奴服加以叮当作响的配饰,侍卫们愣了,女人们愣了,小景也愣了。

绯红的身影,耀眼的笑容,夺目的神彩,上天却又给了她银铃般的声儿:“小景,选好了么?我跟昊尤说了一定给你好好的办,既然你是我带来的人,怎么也要风光的娶妻!”

心底的墙轰然倒塌,她眼前一花就要晕倒,幸得身边有根柱子强撑着背脊令她伪装坚强。兮奴就好似她的梦魇,而她亦不过是兮奴的影子,因一双相似的璀璨眸子而令她有了不同的命运——昊尤爱兮奴,以她为替代,小景迷恋兮奴,因此选了她作妻子。这或许便是她这生幸福的定义,亦或许是她悲苦命运的降临。

从那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幸福与痛苦一直携手并进,如同最亲密的恋人,交叉折磨世人,令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此便一念了一辈子。

那晚,她身着兮奴的旧红衣端坐于小景的帐内,仰望着小景的笑,触目他眼底的温柔,竟盼望它们是因她而生的,于是便回以温柔的浅笑。

小景俯身吻了过来,只不过片刻便被她推开,再度望着他的笑容,那里面却掺杂了复杂的意味,令人参悟不透。可她却明白了,小景并非是小景。他的吻太过纯属,他挑 逗的技巧太过熟练,以她的经验可知,那绝非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年所应会的。

她疑惑的轻声问道:“你……是谁?”

一向哑巴的小景附耳过来,声儿竟是低沉的好听:“景如山。”

耳边灼热的呼吸令她脸红,她却顾不得呆愣,轻呼道:“你会说话!”

那时的景如山只不过是奚朝军营中一名小小探子,尚未立过军功,更谈不上扬名。而此次,景如山设计混入蛮奴,在途中先以厨艺赢得兮奴的注意,趁此混进来盗取机密。诚然,蛮奴人纵使心机不如奚朝人,亦会对突兀出现的小景起了警惕,于是他接二连三的避过试探,后又拿出药方治愈昊尤,终换得了片刻安宁。

在蛮奴人眼中,为兄弟张罗婚事便是最肯定的表现,可在奚朝人眼中,要娶一个被人百般糟蹋过的婊 子却是莫大的耻辱。

她明白,景如山又岂会不知。

可他并未表现厌恶之色,只淡而简短的在她耳边叙述过往,在她诸多惊讶声中轻笑不断,帐外守卫听不到他的声,只听到最香艳的惊呼与娇喘。

她搞清楚了过往,决定帮他完成任务。

后,她问景如山为何要相信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人,景如山道:“因为你有一双坦然的眸子,在那里面我望见了蓝天、原野,还有一颗渴望自由的心。”她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眼角融入滚烫的液体,她才知那是泪水。她险些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却不想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又哭又笑。

终,昊尤因景如山里应外合之计而战败逃逸,而兮奴被擒,却在惊见仇人俊秀的面庞时呆愣。

她望着兮奴不可置信的神情,心中竟有种难解的快意,汹涌澎湃的往外溢出,止也止不住。她道:“我们奚朝有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兮奴狂笑,遂反击:“贱人,我会牢牢记住!”

她本以为自此便了了事,景如山因立下大功而被封中郎将,而她亦入了景门,才知他早有了原配,而此次又蒙受圣恩,再度迎娶了圣上恩赐的第二位夫人,却非是她。

她,只做了一个侍婢,一个照顾兮奴的侍婢。

兮奴的身份无外人知晓,话很少,因面对一个前夫玩弄过的女人,本就没话可说。而她亦懒得搭话,只做着该做的事。她们二人在那几年中一同活在小院里,竟有相依为命之感,当真可笑,当真可悲。

景如山常来探望兮奴,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用耐心与细心企图掠夺兮奴的情,可须知兮奴生性倔强,本就是难以驯服的烈马,又岂会真的动情?可被情感蒙蔽双目的景如山哪顾得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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