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104)

丁雅荷真的要晕了,甩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个混账东西!”

赵西音清楚,倪蕊这意外一出,在团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她平时张扬惯了,多的是人议论,走就是一个字,但要走得体面,少些非议,是真的难办。

倪蕊已三天没去团里,老师十分不满,流言蜚语也渐起。

赵西音想得心烦意乱,扯过枕头盖住脸,自作孽不可活,有什么好可怜的。

洗完澡出来,丁雅荷发的新消息在十五分钟前:“我带她去检查了,医生说,都快三个月了,做不了药流,要做刮宫。”

赵西音握着手机半天没动,之前的自我说服不堪一击,丁雅荷这条微信,轻而易举地煽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赵西音电话拨过去。

丁雅荷泣不成声,全然没了往日的尖锐跋扈,也不是没见过她哭,嗓门大,有理没理先大声哭就对了,做作得很。但这一次,丁雅荷哭得很小声儿,多数时候甚至只是哽咽。

“小蕊该怎么办呐,她还这么、这么小。”丁雅荷抽泣,“被人知道这一辈子就毁了。”

赵西音冷声打断,“小吗?二十岁了。你知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吗?”

跳舞,跳舞,跳舞。

跳到中国最好的舞蹈大学,跳上全国舞台,跳得拿了冠军,跳去法国,跳成专业老师眼里最闪亮的那颗星。

可惜星星坠落了,她度过一段漫长的黑夜。

那又怎样,她赵西音这二十五年,哪怕有低谷,有彷徨,有意志消沉之时。可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热爱,一直忠诚自己,一直臣服梦想。

“这不是小事,你还是跟她爸爸商量吧,免得出了意外,你年过半百还要离第二次婚。”赵西音冷冷说完,挂断电话。

秋夜霜降,新月如钩。

一小时后,孟惟悉刚和朋友聚会到家,避开了母亲的殷勤关切,只喝了家里阿姨泡的醒酒茶便回了卧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里,一条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信息。

“明早你有空么,我想请你帮个忙。”

其实这一晚赵西音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信,就头疼欲裂地睡着了。次日醒来甚至忘了这茬事儿,看手机才想起。不过孟惟悉也没给她回消息。

赵文春闲不住,恢复个七八成了,又开始早起买菜做早餐。

赵西音怨他不好好休息,一早上父女俩唇枪舌剑,鸡飞狗跳的。赵老师端来一杯牛奶,“我说我行,我就行,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赵西音生气,晃了晃手中空杯,“您又给我牛奶?我这不是才喝完吗?”

赵文春皱了下眉,把牛奶递过去,“你瘦了,喝两杯。”

两杯牛奶耽误了点时间怕迟到,赵西音小跑出楼道,眼睛一抬,就看到马路对面,孟惟悉倚靠车门,笑眼温和地望着她。

赵西音震惊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孟惟悉穿着一件灰色呢子风衣,里头一件同色的高领绵衫,把他衬得俊朗不凡,他说:“昨儿太晚了,怕回信息你这边响铃吵着休息。”

赵西音沉默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孟惟悉笑了下,“这不叫帮忙,你的任何事,我都尽力去做。吃早餐了吗?”

赵西音点了头,“嗯。”

“那上车,我今天也去团里。”

赵西音是有犹豫的,但还是叫住他,直接把话说开:“孟惟悉,是……”

“是倪蕊的事。”孟惟悉平静接话,并不意外,“你开了这个口,我一定替你摆平。”

甚至不用解释一个字的前因后果,孟惟悉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已拉开副驾的车门,赵西音还没迈步,就听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回头一看,黑色卡宴堵在孟惟悉的车屁股后边,周启深滑下车窗,单手支着窗沿,正对赵西音似笑非笑。

这笑容,太恶劣。跟他不停歇的鸣笛一样让人心里发毛。周启深的目光和孟惟悉相碰,电光火石,跟侵犯领地的敌人似的,估计都想爆了对方的头。

更绝的是,两人今天都是深灰色的风衣外套,内搭也差不多,撞衫得彻彻底底。

赵西音跑到周启深车前,“你干嘛啊你,别按喇叭了,扰民呢!”

周启深转过头,意味深长一笑,“怎么,昨天跟团里请假就是为了约会?”

赵西音皱眉,微弯曲的背脊也彻底站直了,“你说什么胡话?”

周启深又砸了三响喇叭,丹凤眼上挑,一脸的邪乎劲,冲前面抬了抬下巴,“一晚上没约够,还赶早了?”

这话过了,过得彻彻底底。

赵西音和他对视,眼睛都不带眨的。旁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自己明明白白,这些话,暗搓搓地撬开那些坏回忆,当初受的伤,起的误会,稀里糊涂的又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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