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171)

回北京后,其实他们并没有太频繁的联系,安安静静的不像热恋,周启深脸皮比城墙厚,琢磨着姑娘家的心思,图一时嘴快,反悔也是极有可能的。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车去接她,云淡风轻地说:“走吧,去你家。”

赵西音多莫名啊,“去我家干吗?”

“你在西安不是邀请我去尝你爸爸做的红烧肉吗?”

结果晚上,赵老师一见到闺女领回来这么个大男人,表情都傻了。第一眼见,英俊,干净,目光坦荡。赵文春心里就有了数。

偷偷问女儿,“真是男朋友?”

赵西音点了下头。

赵老师好惆怅,“看着正气,但有点儿老。”

赵西音笑得嘴都歪了,“今年四十五了,保养的好吧。”

赵老师信以为真,差点心肌梗塞。

周启深胆子大,大的过分,有点嚣张。来吃红烧肉是吧?那天中午,赵文春做了一桌的肉,炖猪蹄,豆豉排骨,回锅肉,扣肉。周启深每每腻得搁下筷子,赵老师就慈爱关心:“小周啊,是叔叔做的不好吃吗?”

周启深额上冒汗,第一印象多重要,立刻埋头苦吃。那晚回去,他抱着马桶吐了大半宿,生生给腻出了急性肠胃炎。

如今提起,周启深还隐隐觉得胃部不适。

赵文春眼睛变了温,语气也冷了些,“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家这扇门!”

周启深微微低头,规规矩矩道:“赵叔,是我没把小西照顾好。”

赵文春哽着嗓音说:“我和小西妈妈早早离了婚,她才六岁,一个女孩子,最需要家庭温暖,最需要母亲关心的时候,她通通都没有。她第一次来月事,床单是我洗的,卫生棉是我买的。我永远忘不掉小西当时的懵懂眼神,那种女性与男性的天然差别,注定带着怯意。我小西跳了二十多年舞,大冬天的还在外头院子里练翻跟斗。她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容易。”

周启深默声,搭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蜷。

“你俩离婚的时候,我也没有怪过你。小西从没提过为什么离婚。”赵文春潸然泪下,情绪控制不住地站起来,赤手空拳地就往周启深肩上砸,“你怎么可以跟小西动手,你怎么能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呢?!!”

提到孩子,赵文春终于失声崩溃。

年过半百的老人,背脊已弯,肩膀下沉,抽泣时,颈侧的筋骨突兀分明。生命由盛转衰的凋零,总是特别让人心酸。

一老一少,心脏都被开了一枪,都在流血。各有各的悔意与遗憾,都为着生命里最爱的女人痛苦不已。周启深亦沉默寡言,臂力稳妥,扶住了颤颤巍巍的赵文春,说:“我发誓,这辈子都对她好。”

冬夜寒冷彻骨,梧桐树落光了树叶,只剩干枯的枝桠随风微摆。

周启深从楼道出来,就看见赵西音拎着水果,背靠墙,蔫儿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听见动静一转头,眼睛立刻就亮了,“我爸骂你了吧?怎么样,他是不是消气了?”

周启深走过来,轻轻将她搂入怀里,下巴蹭了蹭头发,温声说:“上去吧,陪陪爸爸。”

一听他这语气,赵西音就知道了结果。

——

周启深从上海回来后,得了感冒,这天气也不敢再仗着身体底子好,出门有时候连厚外套都不带。老程嫌弃他感冒,不让他来茶馆消耗,说是昭昭在,别把病毒传染给了昭昭。

顾和平在“迷唐”开了个房,牌桌不开,音响也歇着,只有投影屏在放着央视新闻。三个人今天兴致都不高,一向不太抽烟的老程,都点燃了一根。

周启深看了眼顾和平,“平日你话最多。”

顾和平缓缓吐出烟气,嫌这味道烈,用手扇淡了些,“你们说,人在世上,潇潇洒洒的不好吗?非要犯什么贱,去为感情烦恼,这不是浪费生命么!”

周启深撩了撩眼,“你和黎家那小丫头闹掰了?”

顾和平笑得招摇,“哪能啊,我是什么人,绝不会让女人难堪。”

周启深盯着他,不屑一笑。

顾和平讪讪闭嘴,目光终是变颓废。这模样儿一看,就是欠了情债犯了罪。不用解释,周启深太了解这哥们儿,让他守身如玉,从一而终是断断不可能,和黎冉或许只是有点好感,但黎冉不知不觉当了真。原本约好昨天一块儿吃饭,黎冉打扮得漂漂亮亮,结果顾和平临时一通电话,说有事去不了。

黎冉当时在电话里就跟他急了,两人拌了几句嘴,小丫头竟还哭了起来。

顾和平心里那叫一个茫然。

“让你平时瞎撩。”老程一点都不同情,“我和周哥儿提醒了多少回,你不是挺自信的么?怎么现在还放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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