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65)

第二天下午,她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张一杰这个手机号太有记忆点,四个1的尾数,跟他在制作圈内“一哥”的地位很相符。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客客气气自报家门,然后说:“小赵,你能不能给孟总打个电话?他三天没露面了,不在公司也不在家。”

赵西音听得一头雾水,“嗯?”

张一杰调慢语速,又重复了遍:“孟总人不见了,我找不着他,手头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这是其次。主要是,我怕他出事。”怕赵西音拒绝,张一杰很懂话术的随意扯了句:“从他那天送你去医院后,人就没了影儿。”

张一杰跟她没那么深刻的交情,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是菩萨心肠,说什么,怎么说,那都是目的明确的。他管不着小年轻之间的陈年旧情自难忘,也理解不了孟惟悉的为伊消得人憔悴。

赵西音心跟明镜似的,顺着话推了回去,“杰哥,我出院还在家休息呢,谁也没见过,身体没恢复,遵医嘱这两天也不能外出。团里如果要排练了,您千万得告诉我。”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张一杰笑了下,“没事,你休息。”

赵西音没往多的想,这事过了就过了。上午她又睡了一会,再起来补补这一段时间的训练录影,边看边暂停,抠着自己的动作找不足,精精细细地记在了笔记本上。

临近中午,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赵西音以为是推销的,没接,直接给摁了。过了几分钟,锲而不舍地又拨了过来。

赵西音喝着药,按了免提,也不吱声。就这两三秒,气氛不明所以地变了味。那头终于说话:“你好,小赵,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这个声音跟某些旧时片段重合,赵西音甚至不用分辨,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孟惟悉的母亲,颜品兰。

赵西音嘴唇张了张,脑子卡了壳,一个囫囵字都说不出。颜品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道:“小赵,见见阿姨好不好?我就在楼下。”

豪车停在这老旧小区里实在扎眼,颜品兰戴着墨镜,时不时往车窗外张望。

赵西音见到她时,脚步停在半道,没再向前一步。颜品兰欣喜下车,见她不说话,气氛便半尴不尬起来。小区熟人多,来来往往的都侧目。赵西音不想惹非议,平声说:“您这边来吧。”

人少的花坛边,颜品兰再也绷不住,焦虑哀求道:“小赵,求你给惟悉打个电话,阿姨不敢奢望你去见他,打个电话,就一个电话行吗?”

赵西音看着她,一动不动。

颜品兰雍容华贵,这么多年似乎不会变老,锦衣华服,端庄典雅,皮肤保养得难见深刻皱纹。只是此情此景,与记忆中那位盛气凌人的妇人形象相却甚远,如今只剩脆弱与哀求,眼底眉梢全是一个母亲对爱子的忧心。

她说了很多,用词温婉,字字低姿态。

“孟惟悉出国之后,在国外状态特别不好,我怕他出事,找人看着他。你知道么……”颜品兰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他在美国看了一年心理医生,像变了个人似的阴阴沉沉。他断了家里的联系,他父亲气得要跟他断绝关系,孟家就他一个孩子,他差点就毁了。”

赵西音脚踩实地,却被说得像失了重,意识轻飘飘的,好多话甚至没听清。直到颜品兰忽然来握她的手,“小赵,阿姨为当初的行为跟你道歉,你就当我人老了,脑子没转过弯儿,误了你和惟悉。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谈谈,但你结了婚,阿姨不方便来打扰。现在,现在……”

颜品兰说得言辞恳切,动情动心,“惟悉对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这孩子简直走火入魔。小赵,你就可怜可怜他,能不能……”

赵西音打断:“伯母,您这样说,才是真侮辱了您儿子。”

颜品兰最后那根救命稻草彻底崩断了,眼底的泪就这么淌了出来。赵西音将她的手慢慢拨开,转身要走。

“赵西音。”颜品兰叫她全名,豁出去般的给了最后一句话。

初秋的正午阳光还带着夏日的余热,光晕被梧桐遮挡,只剩细碎光影游离而下。赵西音看晕了神,耳边嗡嗡声环绕,世界好像静了音。

颜品兰离开,缓过这一阵后,赵西音给孟惟悉发短信:“你在哪里?”

——

郊区的一处宅子,依山傍水的生态主题,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楼栋间的间距宽敞,紫竹根密成丛,清俊雅逸地围住宅子,方与圆,天与地,设计之余也讲究风水融合。

赵西音到的时候,孟惟悉胡茬微冒,一身家居服没换,后背睡得皱皱巴巴,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他见着人,情绪遮得密不透风,指了指沙发,“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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