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235)

“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

阿福侧头倾听,随口问:“什么人在唱?”

李馨说:“怨女啊。”

可不是么,宫里就是怨女多。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声音似远似近,庭院里风吹的花叶沙沙作响,阿福怔怔的听完,李馨打个呵欠:“唱的是鸟,又何尝不是在说人。”

是啊。

鸟如此,人亦如此。

第70章 旧事(二)

阿福也迷糊了一阵,感觉脸上有些微微的痒才醒了过来。

李固坐在榻边,手轻轻搁在她的额头上。

阿福一动,他就微笑了:“累不累?歇的好吗?”

“没想睡的,不知怎么睡着了。”阿福在他身上闻到淡淡酒气:“喝酒了?”

“没喝多少,陪父皇。”

李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阿福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儿子在她身旁睡的正香,小嘴边有可迹的水渍——

嘻,流口水。

阿福靠着李固坐着,忽然想起一事:“阿信呢?阿信在哪里?”

李固感觉到她的惶然和情急:“别担心,没事儿的。他也睡了,就在西边屋里,他奶娘还有元庆守着呢。”

阿福松了口气,轻声说:“我……刚才担心,皇上是不是要把他留在这里。”

“父皇没提这件事。”顿了一下,说:“就算……那也要他再大些,五岁,六岁,能读书能懂点事才行。”

看来皇帝也明白,把一个完全不会保护自己,别人欺负了也说不出来的孩子放在宫中,那真是唯恐他死的不够早不够快。

那边屋里有声音,没一会儿元庆抱着李信过来了,小家伙儿眼没睁开,嘴里嘟囔着:“嫂子……嫂子抱抱……”

阿福把他接过来,元庆一头是汗,不知是急的还是抱孩子过来热的。

阿福抱着哄了哄,李信又沉沉睡了,头发揉的乱团团的,衣襟也都散了。

阿福把他放在儿子旁边,叔侄两个一起呼呼大睡。

“真象兄弟俩。”

“嗯。”

阿福发觉自己是把李信当成了另一个孩子来疼的。

李信的脸上已经可以看出极清秀的轮廓,真不愧是一代佳人丽夫人的儿子。

阿福的声音放的更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会儿也可以,左右天黑时能到。”

刚出来半天,她已经开始想家。

是的,想家。

山庄比城里的王府更有家的感觉。那样安静,恬然,风静静的吹过,庄里引了一条溪,原是为着赏景,阿福她们开了地之后,也用那水来浇菜浇花。

菜长的极好,自家种的东西,吃起来特别香。

“那就走吧。”阿福不想在这里多留。

这座行宫,和皇宫有一样,带着一种沉郁的感觉。

让人觉得待的久了,就会被这里同化,被这种郁气淹没。

小李信与小李誉被人抱着,象小猪般都没有醒。

阿福他们出来时,高正官来相送,来时轻车简从,去时却多了好几辆车,装着各种赏赐之物。阿福抱着儿子上车,李固坐在她身侧。

车帘放下,马蹄声声,马鞭脆响,还有车轮轧轧的声音,人们招呼着“让道”“坐稳”,一片喧攘。阿福靠在李固怀里,低头看儿子,小孩子八成听力发育还没完全,这样吵,也不醒。车帘半挂着,透过垂纱可以看见两旁的景色。如烟垂柳,火辣辣的杜鹃以及东苑高大宫墙都在向后退去。

等那深色宫墙从视野中消失,阿福终于彻底的舒口气。

然后,李固似乎也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两个人都有些为对方的表现诧异,然后阿福先笑了。

李固发觉她在笑,肩膀轻抖,胸腔震颤。

还有,身边人心情愉悦时,就算他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弥漫在身周的轻松快乐。

阿福有些自嘲的说:“真的轻松日子过惯了,到了规矩大的地方人就不自在。”

李固握着她手:“我也是。”

五十笑百步,夫妻俩都一样。

车子走的快,午后的阳光炽烈,车子走起来便能感觉到有风,车窗边的纱帘飘动,远望出去的景色因为那纱色的遮掩,时而清晰,时而朦胧。风吹来草木的气息,青涩,自然,纯朴。远远的田野里有劳作的人,看上去象一张画里画出来的景致。

“阿福。”

“嗳?”

李固没说话,只是偏过头,唇轻轻在阿福的脸颊上蹭过。

那微微的痕痒,一直触动到人心底。

他的气息恬淡,这样的温柔。

阿福忽然想起自己醒时的感觉。

原来不是他的手的触摸,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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