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305)

李信说话时牙关发颤:“我自己过来的,她们睡着了,不知道。”

刘润又是意外又有些不安,他把李信放在床上,将炭盆端近了一些,庆和目瞪口呆看到自己刚才议论的人突然间就出现在眼前,他的嘴张成个圆型合不拢,心里反复念叨着,果然不能在人背后乱说话,隔墙有耳真乃至理名言!下次可绝对不能多嘴多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润倒了杯热茶塞到李信手里,轻声问:“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明天说啊。”

“我就是……想问你件事儿。”

刘润摸了下他的头:“问吧。”

李信看了庆和一眼,庆和机灵的站起来披上衣裳:“殿下坐会儿,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点心什么的端点儿来。”

看着庆和出去了李信才转回头来。皇帝从生病到驾崩这段时间,他圆润的小脸儿以惊人速度消瘦下去,眉宇间的忧郁取代了稚气。磨难可以催化人成熟,可是这过程是多么的痛楚煎熬。

“我父皇,和母亲,都是让人害死的,是吗?”

“你怎么……”刘润顿了下,他想起来了:“你下午没有睡?你听到王爷说的话了?”

李信没回答,他大大的眼睛里有强忍的泪意,紧紧盯着刘润,眨都不眨一下。

第84章 丧(二)

刘润背上感觉到嗖嗖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那个人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面目也模糊,他记的很清楚的就是当时那种感觉。

胃里填塞满了东西,扎扎刺刺的,想呕吐却吐不出来,想哭又觉得没有眼泪可流。

他下手的时候并不后悔,甚至到刚才,他都在想,皇帝应该是被自己下的药毒死,不是萧元。

李信那样认真而执着的神情,让刘润觉得一阵恍惚。

他好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夕之间遭逢大变,家破人亡,恐惧与憎恨象荆棘扎捆缠在身上,无论如何不能挣脱。

到底……到底他进宫来,这些年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你跟我说吧。”李信抓着他的袖子。

他在发抖。

刘润轻声问:“你下午听到了多少?”

李信没出声。

“你想知道什么,怎么不去问王爷和夫人?”

“哥哥和嫂子……不会和我说的。”

对,没错。小孩子的直觉很敏锐也很正确。

“王爷和夫人不说,有他们的道理。”

“你告诉我。”李信固执的抓着他不放:“你告诉我!”

刘润沉默了一会儿,穿上袄子袍子,把李信背了起来:“我送殿下回去。”

“你不说我就不走。”

“我送您回去。”

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却凝重。李信怔了一下,没有再说。

刘润背着他出了房门,庆和追上来替李信把兜帽拉严,又递过来一把伞。

庆和看着刘润背着李信走远,搔着下巴琢磨,明日正殿上皇上的遗命一颁诏,那信殿下就是……看这架式,刘润可是挺得他的信重。

噫,保不齐刘润将来又是一个高正官啊,到时候八成人人要尊称一声刘正官?

庆和挺替他高兴。

说实在的,就算他们都是宦官,这辈子早没了什么功业、家业的指望,可是只要是人,谁不想往高处走啊。

刘润哥人好,又念过书,有本事,他要做了正官,肯定也干的好。

刘润背着李信的身形没入昏暗的廊道那端,一阵寒风吹来,庆和打个哆嗦,醒过神儿来急忙进了屋。

皇帝还不到五十,停灵到了第三天,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三位长辈,李固,还有右相一起,将皇帝临危写下的遗诏开启。

阿福站在帘子后头,看着众人将李信拱上中间的位置,大礼参拜。隔着帘子,离的也远,她看不清楚李信的脸。

这个她抱过,哄过,教过的小孩儿,变成了皇帝。

皇帝……多奇怪的一个词儿。

还有,自己那个温柔多情的丈夫,成了摄政王?

皇帝,摄政王,听起来都那么冰冷遥远。

外面出了太阳,雪地被映的一片灿然晶莹,雪光象白练一样铺展蔓延开来,墙壁被映的白亮中泛一点青蓝色,冷莹莹的。

阿福转过头,海兰扶着李馨缓缓走过来,她眼神有些迷惘,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的素服被雪光映的,晶莹的象蜻蜓的翅膀,似乎来一阵风,她就可以飞起来。

阿福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今天就要走了,我不能送到东陵,可我总不能不来送他。”李馨露出笑容,可眼泪也同时落下来:“是我的错,我只想杀玉夫人,我没想让父皇……”

海兰低下头去,阿福低声喝斥:“你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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