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316)

可是现在却一下子空了。

朱氏已经不在了。

阿福的手颤颤的伸过去,揭开盖在朱氏身上的薄被。

她胸口那里有大片的血迹,衣裳全让血洇染遍了,扎在胸口的刀是那种细窄而锋利的割绒线的刀子。不过两三寸长,整柄刀差不多都扎了进去,只有不到两分的短短的刀头露在外头。

阿福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好象很多人在吵嚷争执,吵得她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做不了。

杨夫人觉得心中微微惧怕,她很少有什么惧怕的时候,哪怕是蛮人进京的时候,她仍然镇定自若的吩咐处置,她轻轻拉住阿福的手,喊了声:“夫人。”

阿福慢慢侧过脸来,眼神迷茫,竟然好象不认识她一样。

杨夫人心里惊惧,轻声说:“夫人,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她话音未落,阿福身子晃了一下,软软的朝地下滑落。

第86章 亲(三)

李固进门时头顶响了一声雷,雨未下,风先起来了。他脚步未曾停滞,匆匆朝里走,银线墨底绣着蛟龙盘云的披风在身后呼啦啦的抖动。元庆一路跟着,生怕他走的快会磕着绊着。

“夫人怎么样?”

“夫人还没有醒。”瑞云应着话,抬头看到跟在李固后头进来的不光有韦素,还有刘润,他穿着一身紫袍,神情气度都与当日在府中时大不相同。

李固没说什么,解开披风,元庆伸手接过。李固先前走的急,现在却慢慢挪动脚步,扶着门慢慢迈进了屋,反手要合上门的时候,李固轻声吩咐:“去把小世子抱过来。”

他的世界一团漆黑,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就在不远的前方。

他缓缓走过去。

皇帝去世的时候,他也跪在床前,皇帝已经弥留,只是最后偶尔会清醒一小会儿,身旁的人急促的催问皇帝大位定属,他只想,他已经没了母亲,现在又要失去父亲。

就算握着他的手,握的再紧,也留不住那具身体中匆匆流逝的生命力。

他听到父皇微弱细促的声音,唤李信过去,轻声交付了一句话,其他人都叩头应命。父皇昏厥过去,后来又清醒了一次,让他靠近前去。

其他人都退出寝宫,李固听到了掩上门的声音。

李信的小手扯着他的手,让他的手和父皇的手握在一起。父皇的手冰凉而无力,李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觉父皇的手颤抖着,伸过来,抚摸他的眉眼和脸庞。

父皇说对不住他。

对不住他的母后,也对不住他。

“大位……原本你是最适合的,可是……”

“父皇放心,弟弟聪明早慧,他……”李固顿了一下,说:“我也会尽力做好份内之事。”

皇帝咳嗽过,声音比刚才更低,对李信说:“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的,互相照应着,把祖宗基业……把这万里江山守好,传下去……”

李信哽咽着,他硬忍着不哭出声,憋的气噎阻喉,不停的抽气。

他在黑暗中,送走了父皇。

小的时候他最想看到光明,后来——后来他不再抱有幻想。只是……

只是有的时候,他仍然会渴盼着,上天能让他看到,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间。

看到他的亲人,哪怕是永诀时的最后一眼。

李固的手在床边摸索,把阿福的手抓住,握在自己的手心。

这样做,他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儿。

杨夫人将李誉抱了送来,李固接过来抱着,李誉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看到李固呀呀的喊着,很兴奋。

杨夫人低声说:“常医官说夫人不要紧,很快会醒。有安神的药,已经煎了,不过吃不吃都不打紧。”

李固点了点头。

杨夫人缓缓退出去,内室的地下铺着毯子,绵软沉厚,踏上去没有声音。

李誉扯着阿福,模糊不清的喊着娘。

阿福觉得整个人象是沉在深水里头,不上,不下,摸不着顶触不着底,喊不出声,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手指有点微微刺痛。

这点痛不够让她清醒。

可是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儿子在喊她。

阿福含混的问:“谁?”

李固声音低沉柔和:“是我,还有儿子。”

李誉扯阿福:“娘,娘。”

阿福瞧出去的人影是模糊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

“嗯。”

阿福撑着想坐起来,李固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李誉有了娘就不要爹,爬过去挤在阿福怀里头,把玩着她襟口系的梅花扣,一个人很能自得其乐。

李固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这么安静的坐着。

有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觉得那滴水好象很烫,烫得他觉得手背,还有心里,都跟着刺刺的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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