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120)

骑在马上的新郎官,我每日里思念的人。

分别时他握着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等着你,要早些回来。”

那个人和现在马上的这个,是同一个么?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或许是他的父亲逼迫他了,或许是文夫人,或许是……他的目光和我的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那一刹那的功夫,我知道他看到了我。

但他视若无睹地转过头去,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被推推攘攘地挤到墙角边,再抬头看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过去。

身旁有人在乱纷纷地说话,有人夸奖新郎生得俊朗,有人说新郎门第好嫁妆多。我拉着一个人问:“新郎新娘是谁?”

“哎呦,连这个都不知道。新娘就是文家的文飞少爷,新娘子是越嘉的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觉得太阳穴是有针在刺,疼得眼前发黑,拉着那人不放:“亲事……是几时定的?”

“可有半年多啦?是不是?”她问旁边的人。

“对,下定的时候我记得,也是很热闹,是二月里头,可不是半年多么。”

半年多……半年多前他就定了亲?我们分别也才不过半年多!我一走,他就定了亲?可是往来的信上,他从未说过。

只字未提。

花轿进了门,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我抬起头来,看见文府牌匾上系着大红绸结,门上贴着斗大的一双喜字。那刺眼的红字像是张开口的猛兽,朝着我扑噬过来。

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仿佛被扑咬撕扯成了无数碎片,胸口火灼一般疼痛,心仿佛硬生生地被锯开来,血泊泊流淌,痛楚无边无际地漫延。手脚像冰块一样冷。

他怎能如此欺负我?

那些山盟海誓,柔情蜜意。那些耳鬓厮磨,偶偶私语……我扶着门口的柱子,就像沉浸在一场噩梦中,拼命地挣扎,可就是醒不过来。

似乎有人从我身后擦过,肩膀微微刺痛。

我转过头去看,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朝文府里走了进去。

新郎新娘在正堂拜天地,三拜,九叩。我穿过人丛,拐进那条窄窄的夹道。

这里寥落依旧。前面的喜气洋洋与这里完全不搭界。

门没有锁,我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有个女子的声音问:“是谁?”

我木然地答了声:“月姨,是我。”

屋里顿时寂静下来。

我掀开门帘,月姨正挣扎着下床,她比上次分别时憔悴了太多。鬓边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灰白。

“月姨别起来,躺下吧。”我走过去,扶了她一把。

“巫宁姑娘……”

“我刚回京城,在外头,看见文飞做了新郎官,好不得意……他娶了越彤?”

月姨仅仅握攥着我的手,脸涨得通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我 不是来向您兴师问罪的……”我在怀里摸索; 一下,掏出那瓶药来,“这个是……培元丹,每日服一颗……”

月姨不接那个瓶子,眼泪淌了一脸,声音嘶哑地说:“巫宁,是文飞对不住你。他野心太大,越家能给他助益,他就应下了那桩婚事。你,你别太难过,不值得,不值得啊……”

我不觉得难过。

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

我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失掉了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再也找不回,补不上。

我离开那两间矮屋,月姨在我身后呼喊,她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可是却听不清。

我要见文飞一面。

我要问个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接下去的一切凌乱而破碎,到处都是一片腥红的颜色。

文飞从喜袍忽然抽出来的短剑,越彤得意的笑脸,那些潜伏在帐后头屏风后头的人。我辛苦寻来的剑谱被他搜了出来,急切地翻看着。他手上的血沾在纸上,在我替他求来的剑谱上,染着我的血。

多么讽刺。

文家的男人都有如豺狼。

文飞的父亲是这样,文飞也不例外。

我听说过,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闪着寒光的剑刃又一次刺过来,结结实实地刺穿了人的身体。

剑刺中的不是我。

我睁大双眼,看着月姨张开了双臂,缓缓地冲着我倒了下来。她脸上并没有显得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的释然。那张病得脱了形的脸上,在死亡到来的这一刻,显得那么温柔,那么平静。

窗子从外头破开来,一条黑影蹿进屋里,扬手撒出一团毒雾,一把扯住我的手:“走!”

姚自胜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和毒瘴气味,血沿着脸颊向下淌,他抱着我跃出了窗子,身后文飞一剑衔尾追来,血光在我眼前迸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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