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47)

就这么一座荷香阁,恐怕皇宫也不过如此!我和父亲前年路过京城,他的一位旧友请我们到家中小住,那可是王府,涂家庄和王府相比,竟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人一席,大家各自拣喜欢的座位吧,我是喜欢朝东的这边,有风吹过来,荷香特别浓”我和巫真坐在靠水的位子,浅浅一泓水光,映着日头,灿亮耀眼。巫真取了杯,倒出来的却不是茶而是酒。

涂姑娘忙说:“这是我家自酿的果酒。我们后山的园匠们从各地移栽了许多果树,每年收了果子,拣好的酿成酒,味道粗陋,请姑姑略尝尝。”涂姑娘颇为自矜,这果酒想必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面上却不露一份得意。

我闻了闻,果然是一股清新的果香。

巫真尝了一小口,微微一笑,却偏过头对我耳语:“还没有义父酿的青叶酒好喝。”

我忍不住想笑,借着低头喝酒,遮掩过去。

远远地听着有人声,只是分辨不出声音从哪里传来,有个叫魏关的姑娘轻声问:“涂姐姐,这里明明没人,可我仿佛听得有人说话呢?”

涂姑娘笑着说:“有人的,我堂兄今天肯定也召了不少年轻人,他们在咱们上头呢,不知是三层还是四层上面。”

魏关从栏杆处探头朝上看,却又极快地缩回头来,揉着眼说:“灯笼上的灰落眼里了。”

涂姑娘忽然坐直身:“咦,你们听。”

我凝神细听,一缕笛音悠扬晴朗,飘渺不定,就像这水面上浮动的柔光一样,令人恍然不知何世。

我听得入神,待笛音吹到幽咽低回处,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一股难以压抑的悲凉酸楚从心底直泛上来。一阵风吹的湖面微皱,泛起浅浅涟漪,荷叶轻摆,荷香随着风而来,一时有,一时无,我怅然若失,竟然不知道笛声什么时候停了。涂姑娘先回过神来:“真吹得好笛,我以前可没听过,不知道是哪一位贵客吹的。”其他人也纷纷赞赏,涂姑娘便叫过一个小丫鬟来吩咐她:“你去上头问问,是不是我二哥在上面?请刚才吹笛子的人下来我们见见。”

其他人都没了说笑吃喝的兴致,一门心思等着。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小丫鬟回来了:“二少爷和文公子来了。”

有人朗朗笑道:“三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你是不想知道吧。”涂姑娘笑着迎上去,那涂家二少爷身形修长,面目到也能称上英俊儿子,不过眼神有点灵活过头,只是一转眼间,演厅的人似乎都瞧遍了。

他身旁那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浅蓝衫子,那颜色就如同淡淡薄云舒卷的晴空天色。身上并无赘饰,腰间别了一支竹笛。他作了一揖,从容淡然,只是微笑着,并没说话。

厅里忽然间安静下来。

涂姑娘清了下嗓子:“刚才是你在吹笛子?以往没见过你……”

那人微微颔首:“在下文飞。”

荷香一时浓了起来,在鼻端萦绕不去。我有些恍惚,微微侧过脸去,不让自己再放肆地打量这人。水池中白石的鱼雁嘴中吐出水来,像是珍珠飞溅,纷纷坠落,池水动荡着,水波一圈圈地细碎地泛开。

曾被我遗忘的一切,正在眼前铺展开来,如此真实,如此接近。

近得似乎伸出手,就会触到深埋在心底的创痛。

真有什么东西落在手上,细碎的,轻得像幻觉。

是花瓣。

不知什么花的花瓣,细小而轻盈,带着一股香气,不是桂花,桂花不会开得这样早,也不是茉莉。

“巫宁。”

巫真轻扯我的袖子,我慢慢转过头来。

厅里头,涂姑娘已经请文飞再吹一曲。他只说:“只是小时候学过几天,会的曲子也不多,”等其他人也纷纷央告,他才笑着说“有辱清听”,接着从腰间取下笛子来。那笛子是一种熟润的碧绿色,看着便觉得莹然喜人。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生得如此好看。他只淡然从容地站在那里,一个字也不用说,满厅里的人眼睛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笛声初起时有如细丝,似乎有只手在心弦上轻轻拨了一下,令人愉悦战栗,身不由己。我微微眯起眼,明明这吹笛人就在近前,可是听到笛声,却有一种远山空旷,迷茫而沉寂的感觉。

人在这儿,可心不在。

我缓缓睁开眼转过头,一曲终了,文飞恰也朝这边看过来。

那双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是深潭,不可见底,引得人朝下沉坠。我越是想拉住思绪,可越觉得那股吸引让人不能抵抗。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刚才有如迷咒一般的气氛被魏关这一句打破,涂姑娘也笑着说:“真是动听,小时候我也学过几天音律,可是这曲子从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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