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69)

“喝茶吧。”文飞倒了两杯茶给我们,杯子也是普通的粗瓷,但文飞的态度显得坦然而大方,他没有想对我掩盖这些困窘。

我和巫真把斗蓬解下来搭在一边。今天想着要来赴喜宴,所以比平时打扮得反而仔细了一些,头发梳了双鱼髻,戴了首饰。巫真更是着意妆扮过,脸上施了脂粉,发间盘着赤金珠链,耳上戴着明珠坠子,侧显得与这间屋子极不相衬,看起来象是走错了地方的人一样。

巫真捧着茶杯,好奇地问:“你不用到前头去帮忙?”

“前天管事东叔发过话,没给我安排什么事做,迎客之类的用不上我,总不能让我去跑腿传话倒茶递水吧?”他微笑着说:“不去正好,锣鼓琐呐班子前几天便来了,成日成夜吹吹打打吵得人头疼,还好这边还算安静。”

这里不单单是安静,几乎就是一个被人刻意遗忘的寂静角落。就算文飞不是文夫人生的,可是他的父亲总是亲的,为什么对同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文飞这样冷漠无情?

“对了,我们给伯母备了礼,她不在此处吗?”

文飞转过头去,顿了一下,轻声说:“母亲就在东屋,只是……她病了,起不了身,我领你们过去吧。

我吃了一惊:“伯母病了?病得重么?请郎中没有?吃什么药?”

“我自己也懂几分医理医术,母亲身子一向弱,冬季天寒时总会犯那么一场两场病,不要紧。”

我心里觉得酸苦,又有些不安。站起来时袖子带着茶杯,杯中水泼出几滴来,水珠溅在手背上,我伸手抹了一下。

茶水是热的,手背上被溅到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疼,然后渐渐变成了麻麻刺刺的感觉。

文飞的母亲靠坐在床头,我还没看到她的样子,先听着她的声音,文雅平和,但有些气力不足:“怎么让巫姑娘进来了?这屋里一股病气药气,快快,你们去西屋里说话吧。”

我上前一步:“伯母说哪里话,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拜见长辈呢。”

她和我相互注视打量。

文飞母亲看起来三十来岁,苍白消瘦,头上包了块布帕,身上穿着家常旧衣。她年轻时必定是个极出众的美人,现在虽然年华不在,又病弱憔悴,姿色去了六七分,可是双目清朗温和,有如两弯春江水。眉宇间一股温婉秀雅,让人一见就觉得心中生出亲近之感,一点都不觉得陌生不自在。

“这位就是……巫宁姑娘?”

我应了声是,同巫真一起被裣衽行礼:“见过伯母。”

“快别多礼了,坐吧,坐下说话。”

我把我们带的礼物拿出来,我指着那个绿色的荷包说:“这个是我做的——做的很粗糙,伯母别嫌弃。那个黄色的是巫真做的。”

“很别致啊,做的不错,巫宁姑娘有心了。”她微笑:“我的针线也不行,夏天的时候给飞儿做了件衣裳,结果两个袖子左长右短——只好拆下再改。等改完了,你们猜猜怎么样了?”

巫真好奇地问:“难道不是改好了吗?”

“哪里啊,改完了之后他再穿上一试,这回变成了左短右长——”她笑起来有种特别动人的感觉,整个人柔得如三月里池塘边柳枝下初初吹来的春风。

她这笑话让我和巫真也忍不住笑,初见面的一那点点拘束一下子全放开了。

又美丽,又温柔,又风趣的女子——

原来文飞的母亲,是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女子,为什么甘心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忍受不公的待遇……只是因为她是在分享旁人的丈夫吗?

为什么呢?我想,凭她与文飞,就算离开这个文家,也可以过得很好。

凭什么让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是因为……爱吗?

这个字眼,如此陌生。

我陪着文夫人说话,可是却有点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一直以为,象父亲母亲那样的,才是爱。让人幸福快乐,让人矢志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富贵不相忘,贫贱相扶持,日子如何过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有对方的一颗心。

可是文夫人有什么?

她有丈夫的心吗?还是有幸福快乐的日子?

文夫人有些气力不足,说话轻巧,问我们一路来路上好走不好走,又问家中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这些话。巫真显然也极喜欢她,特意说:“那个瓶子里的香露,我们攒了大半年的香花,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采,不能等太阳升起来,太阳一升起来,花一开,香味儿就散开了,没有这么香,须得趁天不亮时上山去采,上头沾的露水单用另一个瓶子收起来,浸花的时候还可以派用场。”

上一篇:孔雀森林 下一篇:可爱多少钱一斤

卫风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