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来,深吸了一口:“你喜欢巫宁,是吧?”
果然他并不犹豫,坦荡而坚定的点了头。
“那……我呢?”
这句话问出来,我不是不紧张。可是我在心里或隐约或明白的思虑、猜测、忐忑……可是在问出口的时候,那些情绪就全都消失了。
师公忽然笑了。
我猜着他会说什么,短短的时间里有好几个想法掠过脑海,唯独没想到他笑。这有什么好笑之处吗?
我的脸色可能不是太好看,师公虽然脸上不笑了,可是眼睛里满是笑意。他伸指在空中虚化,变成了一面镜子。
“你自己看看。”
我瞅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镜子。
镜面仿佛有水雾一样,先是模糊动荡,然后渐渐清晰起来。
镜子里的那个人,那张脸……我伸手摸了下自己,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没什么不妥……只是……不是齐笙,是巫宁。
师公轻声说了一句:“相由心生。”
我明白了……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巫宁的时候,即使入了梦之幻境,我的脸依旧是齐笙的脸。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了以后,我的样子,就变了。
“你……知道了?”
“早就在怀疑,现在却准了。”
水镜化作泡影,我转头看他。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猜测的?”
他顿了一下:“从我第一次见到齐笙开始。”
我初到沙湖的时候,白宛不由分说做了我师父,而我后来才遇到了他。
“为什么?”
我不可能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露出什么破绽。因为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知道我曾经是谁,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我的过去犹如一片大火烧过的荒地,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残灰。
而且齐笙也长得不像我啊。
“那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呀?”我好奇至死。
他迈步朝前走:“这个说来话长,那一次我和巫宁分别之后,又过了约莫半年,我们约在她说的地方又见了一面——那也是最后一面。”
我没打断他的话。
“她带我去看了据说是于白屏和甄慧斩杀恶蛟的地方,可是很奇怪,这次她却并没有提起她有没有参悟透甄慧的秘密。她只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说起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抚养她长大,说起自己学会的第一招幻术,成功施展出来的心情……还说起了文飞。文飞成亲那天,她站在喜堂外面。她说她一点儿都不伤心,也不觉得愤恨。”
被背弃了,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怨?
“她说,那种时候再伤心气愤,那是同自己过不去,她只是不明白。文飞要成亲便成亲,难道连同她说一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吗?就算不是曾经相恋相爱的人,只是普通朋友,背弃曾经的曾诺,也总得有一句话吧?”
“于白屏和甄慧曾经斩蛟的地方深陷地下,成了一条地底暗沟,纵横延绵,不知到底有多大一片。她领我去看石壁上的剑痕,说虽然剑诀不可能领会到,但看这些剑痕,剑意剑路总可以追索出几分来……”
“她……”说自己是她,未免有些奇怪,可要说是我,也觉得有点别扭,干脆含糊过去,“是怎么找到那片遗迹的?”
“误打误撞。”他说。
是巫宁没告诉他,还是他现在不便说?
“我的师傅剑法可不怎么高明,到我这里更是只传了皮毛。”师公说,“我现在使的剑法,就是当年在那石壁上看了,自己慢慢揣摩来的。”
我怔了一下。凭自己揣摩的一点儿剑路就能 练到现在这个地步——雁三儿可是个很有名的剑客了,可是师公的剑术应该也不比他差。师公的悟性之高简直令人惊恐。而于白屏当年的剑法,又到了怎样的地步?
那并不重要,我都让他给绕晕了,明明在问他怎么发现我的破绽,怎么扯到了于白屏的剑法上面去了。不过幸好他也绕回来了。
“巫宁问我,究竟怎么算是成仙。”
这问题真不好答。
怎么算是成了仙?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神仙到底怎么个好法?谁见过神仙?
是长生不老?呼风唤雨?登上仙境?从此不再有生老病死?没有俗世烦扰?谁知道当年于白屏和甄慧是成仙了还是和恶蛟同归于尽了,究竟没有人清楚。
传说里那些成仙的人,成仙之后可就再没有露过面了。
这成仙和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我把这句话一说,师公却笑了:“巫宁当时说的是,超脱凡俗什么的她不懂,但是若是她想的没有错的话,也许可以……灵识不灭。”
我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灵识不灭?我当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即使肉身损灭,可是灵识不灭……不就是我这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