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98)

“我的记忆,只到第二次离开京城为止——后头的事想不起来。断断续续的,那些人为什么死,怎么死的,我那时候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我全都想不起来。我记得,我想要帮文飞找一本剑谱,可是等我归来,他和越彤成了亲……”

最后留在我记忆中的,就是铺天盖地般的一片红。

后来呢?后来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管是梦中,还是偶尔会掠过脑海中的那些细碎的断断续续的光影,都没有。太奇怪了。

我想不起,后来与师公相遇、相知的那些事,想不起来后来我究竟为什么被陷害,落得身败名裂自刎身亡的下场。

远处忽然有人走了过来。我眯起眼,我知道来人看不见我们,但是第一反应仍然是将自己隐藏起来。文家的人忙碌异常,花园石子路上的雪一点儿都没有清扫。

那两个人缓缓向前走,与我们擦肩而过,身后留下两行脚印。

一男一女,男的是文飞,女的是越彤。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

师公问我:“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什么?”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瞅着一段令自己不快的过去穷追猛打,我不觉得这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去看看白宛。”

我们本来就是追着她来的。至于文飞和越彤,于我的生命,只是两个陌生过客。何况就我所知,他们现今亦是一对怨偶,过得并不美满幸福。至于更遥远的过去,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一点儿也不用去关心。

我一直没有回头。

打开了一扇门,前院的热闹喧嚣一下子扑面而来。空中弥漫着放完鞭炮后青色的烟气。硝石的气味儿在这种时候闻起来也显得喜气洋洋,一点都不刺鼻。

“在那边。”

我顺着师公指的方向看过去,夜香班的人又搭起了一个台子,与在涂家庄的时候不能相比,这个台子极小,上头正唱着落难公子中状元小姐赠金终得诰命的戏,小姐一身红装,状元帽上簪花,一团喜气洋洋,虽然天上还在飘雪,戏棚下却是牡丹盛开,彩蝶团舞——又是幻术变出来的小把戏。

白宛她们应该就躲在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下头。

我们站在台子前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我很少看戏。看戏都是有钱又有闲的人干的,我觉得自己总是在疲于奔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折戏唱完,有人从台子后面钻出来喝水,我看见了白宛,她掀开台子底下的帘布钻出来,也跑到一口大缸附近去舀热水喝。

旁边有个女孩儿,扎着紫色头巾,也去舀水,把她挤到一边去。白宛瞪她一眼,然后她忽然把水瓢扔下,迅速钻进两幢屋之间的窄道,这孩子动作真快,我差点没看清楚她是怎么消失的。

“去看看。”

我们白紧张了,她没跑远,就在那屋子的后面,猫着腰躲在那里往前面看。

白宛偷窥的不是别人。真是我,巫真,还有李陆。是的,那天我们在文家遇到了李陆。

白宛的目光异常地亮,透着一股热切的向往。她向往的是我。这种感觉真古怪。

我和白宛一次又一次意外相遇,巧合得就像有什么人在幕后操纵安排一样。我对她一无所知,而她却躲在暗处紧紧地盯着我,仿佛食腐肉为生的秃鹫,在人将死时便徘徊跟随,等待可以扑上去啃食的时机到来。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为了分散精力,我又想起了之前心里的疑问,开口问师公道:“真想不到白屏和甄慧当年是在沙湖斩蛟的……那地底下还留着别的东西吗?”

“这些年我搜寻过不止一次。”

“那里到底什么样儿?”

“裂痕遍布。”师公惜字如金,“有一个深潭,水早已经干涸。岔路孔洞极多,应该是当年那蛟的洞穴。还有几截巨大的断骨,不知是不是当年那恶蛟的尸骸。”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悟出甄慧的秘密的,什么时候得去亲眼看看才成。

“细想想,斩蛟是两个人做的事儿,可是世人提起来,总是说剑仙于白屏如何如何,总是把甄慧忘了。如果甄慧不在,不幻化出另一只蛟来,于白屏也许斩不了蛟成不了名,可能命都保不住。”

“有人露在前头,就得有人隐在后头,世事多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记住的是名将,谁记得枯骨。”

师公这嘴也太毒了——甄慧怎么到了他嘴里一变就成了枯骨了?

远处那门又开了,李陆和巫宁巫真在门口道别。

师公忽然说:“你刚才说的那句……”

“哦?”哪一句?

我怔了下,刚才我可说了好些话。

上一篇:孔雀森林 下一篇:可爱多少钱一斤

卫风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