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网络版)(301)

我按了按怀里的药瓶,这是姚自胜帮忙配的药,对月姨的身体大有好处。还有剑谱。卷成一小束,和药瓶放在一起。

鞭炮声在耳边炸响,人们拥过来挤过去,乱糟糟地嚷着:“花轿来了!新娘来了!”

我被挤得立足不稳,唢呐声锣鼓声这一刻听起来那样聒噪。

果然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近,一片红艳艳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像夏的天雷雨之前,那种沉沉的心悸。

知道必然要发生什么,可是不能预期到底是不是下一刻。

整条街上。我只看见了新郎。

他骑在马上,比旁人都高,都显眼。

我曾经想象过。文飞穿上新郎的装束袍子是什么样,他好像不适合那样艳的红,也许正红比洋红更适合他——我以为我看错了。

鞭炮的烟气弥漫着,四周嘈杂的声音像是被蒙住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文飞骑着白马。胸前系着一朵大大的红花,满面笑容地朝着左右拱手。

我觉得自己的脚软得无法支撑身体,我想向前走,可是一步也挪不动。

“文飞——”

我的喊声那样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转头朝向这边。

我定定地看着他。

没错。不是做梦,更不是幻觉。是他。

骑在马上的新郎官,我每日里思念的人。

分别时他握着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等着你,要早些回来。”

那个人和现在马上的这个,是同一个么?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或许是他的父亲逼迫他了,或许是文夫人。或许是……他的目光和我的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那一刹那的功夫。我知道他看到了我。

但他视若无睹地转过头去,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被推推攘攘地挤到墙角边,再抬头看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过去。

身旁有人在乱纷纷地说话,有人夸奖新郎生得俊朗,有人说新郎门第好嫁妆多。我拉着一个人问:“新郎新娘是谁?”

“哎呦,连这个都不知道。新娘就是文家的文飞少爷,新娘子是越嘉的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觉得太阳穴是有针在刺,疼得眼前发黑,拉着那人不放:“亲事……是几时定的?”

“可有半年多啦?是不是?”她问旁边的人。

“对,下定的时候我记得,也是很热闹,是二月里头,可不是半年多么。”

半年多……半年多前他就定了亲?我们分别也才不过半年多!我一走,他就定了亲?可是往来的信上,他从未说过。

只字未提。

花轿进了门,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我抬起头来,看见文府牌匾上系着大红绸结,门上贴着斗大的一双喜字。那刺眼的红字像是张开口的猛兽,朝着我扑噬过来。

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仿佛被扑咬撕扯成了无数碎片,胸口火灼一般疼痛,心仿佛硬生生地被锯开来,血泊泊流淌,痛楚无边无际地漫延。手脚像冰块一样冷。

他怎能如此欺负我?

那些山盟海誓,柔情蜜意。那些耳鬓厮磨,偶偶私语……我扶着门口的柱子,就像沉浸在一场噩梦中,拼命地挣扎,可就是醒不过来。

似乎有人从我身后擦过,肩膀微微刺痛。

我转过头去看,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朝文府里走了进去。

新郎新娘在正堂拜天地,三拜,九叩。我穿过人丛,拐进那条窄窄的夹道。

这里寥落依旧。前面的喜气洋洋与这里完全不搭界。

门没有锁,我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有个女子的声音问:“是谁?”

我木然地答了声:“月姨,是我。”

屋里顿时寂静下来。

我掀开门帘,月姨正挣扎着下床,她比上次分别时憔悴了太多。鬓边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灰白。

“月姨别起来,躺下吧。”我走过去,扶了她一把。

“巫宁姑娘……”

“我刚回京城。在外头,看见文飞做了新郎官,好不得意……他娶了越彤?”

月姨仅仅握攥着我的手,脸涨得通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我 不是来向您兴师问罪的……”我在怀里摸索; 一下,掏出那瓶药来,“这个是……培元丹,每日服一颗……”

月姨不接那个瓶子,眼泪淌了一脸,声音嘶哑地说:“巫宁。是文飞对不住你。他野心太大,越家能给他助益,他就应下了那桩婚事。你。你别太难过,不值得,不值得啊……”

我不觉得难过。

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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