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210)

想到此处,他忽然生出一种极为陌生的怪异感觉。

记忆中最后一次认真跟邓安宜打交道,还是在他家出事前的那年夏日,那时的邓安宜还是个只爱读书不爱刀枪的瘦弱少年。跟寻常的将门子弟不同,邓安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私塾读书,甚少跟他们在一处骑马射箭。

在他家出事那年,永安侯去京郊狩猎,等从京郊回来,邓安宜便生了一场大病,足足在床上躺了三月都未能痊愈。

记得他那时隔三差五便去永安侯府探望邓安宜,却因长辈怕过病,只获准在房外给邓安宜带声好,从未能进去亲眼探视。只记得邓文莹似乎格外关心她二哥,人虽进不去,却常常在房外头唧唧呱呱跟她二哥说话。

好不容易邓安宜好了,他整个人却因这场病脱了相,相貌上比病前憔悴了不少,人也变得格外木讷寡言。

母亲回来还说,亏得邓安宜底子还在,虽然如今有些变相,将养一段时间也就能恢复如前。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和邓文莹的亲事再次被两家长辈提上日程,眼看要订下过聘的日子,他家却突然因数十条贪腐罪状被傅冰当庭弹劾,获罪发配。

三年之后回京再次见到邓安宜时,邓安宜已经跟他记忆中的文弱少年有了明显的不同,不但高挑精壮了不少,且武功比三年前大有进益,不过,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不论邓安宜愿不愿意,既身为将门子弟,最后少不了会子承父业,走上武将这条路。

只是,从这一路上自己跟邓安宜交手的情形来看,邓安宜老谋深算的程度远超出他的想象,比起朝中那几个难缠的老臣都不遑多让,跟记忆中那个文弱寡言的少年怎么都挂不上钩。

难道一个人的性情和谋算真能短短几年改变这么多?

正自思量,忽听林之诚道:“当年我在蜀山之所以诛杀布日古德一行人,是因为他们为了练邪功,偷了当地百姓的婴儿来食,故而我下手时毫不留情——”

平煜一凛,凝神静听。

“在用御琴术杀了布日古德一行人后,我从一位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一本用鞑靼文记载的书籍,因那书扉页上写着“宫制”的字样,故而我猜多半是北元宫中之物。当时鞑子政权被推翻未多久,我勉强识得一些鞑靼文,翻阅了一晌,见书上大多记载着一些奇药或是奇珍,内容荒诞不经,不知真假,且越往后翻,记载的物事便越是珍稀贵重。到了最后一章,书上画着一块五棱镜的物事,底下记着此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也就是坦儿珠。在取了那本书后,我本想确认那行蒙古败类是否都已气绝,谁知洪震霆忽然率领八卦门的子弟前来找我拼命,说我的御琴术使得他大哥再度受伤,眼看会成为废人,叫我务必有个交代。我这才知道自己的御琴术无意中伤到了旁人,无心恋战,带领众徒下山而去,故而让布日古德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平煜凝了凝眉,这林之诚性子真是孤高太过,伤人之后,明知做得不妥,却一句道歉都无,难怪后来洪震霆会恨他入骨,也因为此,才为几年后他一双儿女夭亡埋下了祸根。

不过,听林之诚的描述,那书应该是宫中之物无疑,林之诚多半也是对书中内容将信将疑,所以才会在痛失双儿后赶赴云南,试图从镇摩教手中夺取坦儿珠。

“几年后,也就是我一对儿女夭亡的那年,不知谁在江湖中走漏了消息,说坦儿珠现在镇摩教教主手中,我本对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术并不关心,谁知布日古德为了引我去夷疆,竟从云南来到岳州,扮作货郎毒死了我一双稚儿,之后又嫁祸给洪震霆。我惨失儿女,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事实,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坦儿珠之上。”

“不料到了夷疆后,我这才发现我们南星派,另有旁的门派前来夺宝,一番血战后,我见众人对坦儿珠志在必得,越发对坦儿珠的功用深信不疑。

“初刚赶到夷疆时,因当时云南境内夷民作乱,穆王爷和其他几位朝中大将正在云南镇压夷民。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新晋的年轻官员,也就是傅冰,在曲靖守城。”

平煜眸波动了动,心道,来了,一番周折后,二十年前曾出现在云南的人,终于一个不少,全都用一根记忆的绳索串联在了一起。

“因当时云南境内极为混乱,曲靖封了城,我扮作流民沿山路绕过了曲靖,跋涉数日,这才到了镇摩教大岷山中的老巢。到了那后,我深知镇摩教多有异术,不敢轻举妄动,先是在山脚下蛰伏,数日后,趁山脚下的山民给教中送补给,混入车队,掩人耳目进了镇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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