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107)

荷沅吃下最后一粒饭,勉强吃完淡而无味的菜底,这才道:“现在距离世纪末还有若干年,谈不上最后时光。我考托福只想对得起发热昏交出去的钱,没想出国。就这样。我吃完了,你慢慢吃。”说着便拿起饭碗走了,而且还懒得去水槽洗,直接晃出食堂,回去宿舍楼去洗。

走进寝室,见宋妍还在吃饭,荷沅不知道是宋妍今天食不下咽还是因为本来就慢。她走到宋妍身边,轻道:“解决了。没事。”

宋妍抬头,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他是不错的人,总是拿二等奖学金,会萨克斯,网球打得好,更别说他的长相与家庭,嗯,还有他会画画。你别为了我拒绝他,错过一个人可惜。”

荷沅没当回事,嘻嘻一笑,道:“我没时间。我要应付明年的红五月。”其实荷沅心中是讨厌师正这个人,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个懂得使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源,为自己谋取不正当利益的人。但是又不便在宋妍面前说她准备追的人的坏话,只好很努力地忍着不说。

宋妍劝荷沅不要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森林,荷沅只能笑,但是反驳不出来。宋妍可知道,她梁荷沅这个别人看着差不多是天之骄子的人,现在满心的自卑。青峦爱上盛开一点不稀奇,她都喜欢盛开,她自认也不如盛开,与盛开相比,她一向的心高气傲都成了笑话,看青峦的毅然选择便知。连青峦都做得出改弦更张的事,何况什么师正师反的。荷沅压根就不信任想方设法接触她的男孩,不单单是师正。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自强不息。她知道自己懒,如今得限期考托福和GRE,也算是对她自己的约束。从小靠父母,靠青峦,还有点靠祖海地长大,现在父母老了,青峦不给她靠,一脚飞了她,她再不自强自立,难道想低靡到烂泥里一起腐烂吗?别人看低她,她总得自己看得起自己,甚至纠正别人的观念吧。她虽然不知道究竟该为未来走出校园的工作生活打一些什么基础,但英语学得好总是没错的,以后不是要进进出口公司吗?她不能再让人看低了。苦就苦一点吧。而且,忙忙碌碌,也可以帮她不想很多事。

荷沅最终没有参加两个班合办的什么迎春联欢晚会,她也没答应祖海的邀请去外面吃饭唱歌,自己在家关门背单词。这一阵她满脑子都是英语。

宋妍却是好本事,通过联欢会,若无其事与师正成了谈得来的朋友。联欢会之后,大家有来有往。同班其他女生对师正也很有好感,都被他联欢会上一曲萨克斯独奏醉倒。大家卧谈会上议论起当日风光的时候,荷沅真有点好奇,也有点后悔没去,她最近刚迷上萨克斯与排箫,甚至常挤出本该练听力的时间给萨克斯。但终究还是没去看之后宋妍安排的师正几次表演。

大学四年,荷沅只有这半年是真正心静如水地做了一回学子。一直到五月,安仁里的第三个春天,春意在小院里轰轰烈烈得关也关不住的时候,荷沅终于考完了托福和GRE。考完回来,且不管成绩如何,先在院子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吸入一鼻子的柠檬和佛手花香。

考完托福,仿若脱了一层皮,仿若再世为人,周围的人与事都已经大变。柴外婆的房子转给了祖海,但是祖海暗嘱荷沅自己知道就是,不要在柴外婆面前提起;宁老的老宁宅转给了祖海的一个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祖海在荷沅面前戏称是酒肉朋友,如今宁宅正热热闹闹地修整,旁边有三家平房被推倒了,种上不知哪儿挖来的砍去脑袋的大树杈;附近有套两进的原进士第也被人买去,据说新房主的儿子正读初中,新房主对儿子期许很大;附近的老房子最先还是祖海推介的,到后来是一传十,十传百,买房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己找上门来。荷沅的房子都已经被人几次问候,房价已经提到荷沅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荷沅一算自己安仁里的帐面值,大乐,真是一笔好买卖啊,哪儿找增值那么快的生意去,除非是像祖海那样地做生意。

此时再给王是观写信,不会再是坑坑洼洼的一堆错误,王是观也很好,春节那阵捎来一箱他在看的本地杂志,王是观爱好广泛,他带来的杂志让荷沅眼界大开。不过王是观总是开玩笑说现在拒绝给荷沅打电话,去年十月电话号码六位升七位的时候荷沅没第一时间去信通知他,他受伤了。

看到王是观的信总让荷沅发笑,看到林西韵的信又总是让荷沅心中柔软。荷沅舒服地半躺在卧室落地长窗前的地摊上看这两位好友的旧信,会心微笑。王是观现在工作了,据说还要考什么考什么的,很紧张,一点没比读书时候闲。林西韵学的是工商管理,也很忙,荷沅真是料想不到,在她眼里,大学的管理系可真是最闲的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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