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198)

助理一愣,这得多大交情,忙道:“我对宁恕没太过分吧?”

简宏成道:“他姐也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他点儿苦头吃。可你说,如果他姐直接来跟我讲:宁恕不是东西,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我看他姐这么向着我,我还好意思下手吗?那么宁恕此时也可能已经到北京了。”

助理力持一本正经聆听状,心里却鬼鬼祟祟地想,老板怎么字字贱兮兮啊。

简宏成意犹未尽,自顾自道:“所以,要么是笨,考虑不到别人的反应;要么是奸猾虚伪,明着表现为倾向我,实际是柔性压迫我放手,不仅看不起我,也对不起我。这分寸真难,真难抓,真是艺术,毫厘不差,艺术。”

连司机都忍不住偷偷与助理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有鬼,可都不肯出声,默默听简宏成实在忍不住需要两个听众的自言自语。

可简宏成终究还是个有自觉地,很快便将心中澎湃的情绪压下去,因眼下有更急迫的大事需要加急处理。简宏成沉默了会儿,便克制住了自己,一本正经地对助理道:“等会儿你跟我进去见同学,为了不让我同学太为难,我们务必统一口径:宏图不是故意,错误是无知导致,我们诚恳认错,甘愿认罚,但希望从宽,也希望不要扩大税务稽查范围,必须避免宏图坐牢。你旁边听着,我如果有偏离,或者我同学有偏离,你提醒我。”

但助理还是尽责提醒道:“宁恕留在本市是祸害。再说他现在手机摔坏,我们联系不到他,更无法控制他。不知会不会我们在加紧弥补,他却加紧破坏,他……可能认定您不会伤害他,有恃无恐。”

简宏成脸一沉。即使车子已经在停车场停下,他也没挪动的意思。过了会儿,他打开车门下车,“他手机被我摔坏,比我更急的是他家人……他姐会处理好。”

助理跟着下车,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两句话前后是怎么逻辑关联的?

简宏图带着司机与出纳,完全照着简宏成的吩咐飞快办完所有挪移,已是日近黄昏。他让司机将车开走,请朋友用朋友的身份证开个套房,他老老实实地躲了起来。简宏图是个活泼爱玩的人,寻常那是一刻都关不住的,可此时也只能自缚手脚拔出手机卡关在房间里看电视,玩电子游戏,甚至都不敢叫他的咪咪瞄瞄等女友上门。

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络,即使电视开得山响,简宏图还是觉得烦闷。他满怀心事,倒有大半时间站在窗前发呆,直到看着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终于,简宏成的电话进来,无聊又惊慌到了极点的简宏图赶紧抓着电话汇报工作,“哥,我把钱都回到你那儿,现在已经到账了,安全了……”

但简宏成果断打断:“嗯,知道了。你自己吃饭,叫送餐到房间,不要出去。早点睡觉。”

简宏图老实答应,“哥,我朋友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跑关系?对了,宁恕那贼种到底告了些什么?”

简宏成道:“你那朋友被监视居住,暂时没坐牢。安心,有我在。”

“是,是,哥。要不你把宁恕交给我,我盯着,我不信问不出他究竟举报了些什么内容。”

“稽查已经进入程序,宁恕告的内容已经揭盅,留着他也没意思了,再说搞不好容易被他反攀非法拘禁……”

“你放了他?”简宏图跳了起来,“该不会你都没动他一根手指头?嗷!”简宏图在屋里张牙舞爪,愤怒异常,“你怎么能便宜那贼种,哥,起码让我……嗷……罚税啊,五倍,多厚一刀肉,我又不是真逃税,钱是容易赚的吗?起码给他两个耳光啊,哥,你怎么……嗷……”

简宏成让弟弟发泄了会儿,才道:“行了,我有数。罚款是从我腰包掏出去,我比你心疼。再说事情本身是你先错。好了,安心躲着,我会处理好。”

“哥!”简宏图顿足大喊。

简宏成只得正色道:“克制。要不然我只好请朋友到你房间盯着你了。”

简宏图无奈,从窗边窜到门口,捏着锁头扭来扭去,可终究不敢出门,憋了一肚子的烦躁跳回床上打滚。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可人在躲祸,什么都干不成,只好嗷嗷叫着打滚出气。

滚了几圈,忽然计上心头。他记得大姐今天从澳大利亚返回。他不知大姐飞机落地的时间,又不敢乱用新手机怕暴露身份,思来想去,他往大姐的手机里发短信,两手一起打字,激动得忍不住自言自语:“我当然听话,但大姐不听话,我可管不了大姐,哥你也管不了大姐,哈哈。”

宁宥再度徘徊急救室外。这回略有不同的是,她一边关注里面的妈妈,一边还得关注手机拨过去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的弟弟。宁宥想来想去,宁恕是不可能遵守一小时报个平安的约定了,她很担心妈妈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宁恕,而她如果答没消息,估计妈妈会再度一头晕过去,一把年纪的人一晕再晕,身体怎么撑得住。宁宥当然可以骗妈妈,可如果妈妈要与宁恕通一下话,谎言立刻戳穿,也不行。而且,坏就坏在她一条短信向简宏成表明立场,现在可没法出尔反尔打简宏成电话咨询宁恕的情况。总之,她无法面对即将苏醒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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