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413)

“孩子读书关系到一辈子的出息。”

“对,尤其是至仪啊,她回来还怎么参加高考啊,完全不一回事,汉字都认不全呢。你说急人不急人,可至清怎么都不肯松口,做定他爸的大孝子。”

简宏成沉吟道:“宁家女主人宁蕙儿……”

“崔家?哦,现在是宁家。怎么说到她?晦气。”

简宏成没搭理简敏敏的插嘴,“宁蕙儿可能在世时间不多了。我不跟你说什么两家和解之类的大话,我跟你谈个条件。你去宁蕙儿病床前道个歉,照我给你的稿子背一遍,我替你解决你儿女回澳大利亚读书的大问题。”

简敏敏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意思?要我向崔家道歉?你有没有搞错?你脑子没问题?”

简宏成冷静地道:“我脑子没问题。你慢慢权衡,你儿女的教育要紧,还是你自以为的道歉失面子要紧。我一个小时内到你家。”

“放屁!”简敏敏不容分说,挂了电话,怒气冲冲继续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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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陆副院长费心调度,宁蕙儿迁入住院楼专科楼层的观察室。观察室位于医生办公室与护士站边上,方便医生护士随时照应。观察室内只设一病床,虽小,五脏俱全,监护仪、呼吸机都在运作。一顿忙碌之后,小医生、护士与护工都走了,只留下宁家三口人面无人色地或躺或立。只有宁宥看上去还有点人样。

就在宁恕疲累得试图坐下,握住妈妈的手说会儿话时,宁宥连忙喝止。

“宁恕,你先洗手。不管怎样,我们自己制造无菌环境。”

宁恕这回没反抗,乖乖在墙角洗手池洗了手,才又坐下,握住妈妈的手。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不断呼唤“妈,醒醒,醒醒,我是宁恕,我是弟弟”。一直忙着用酒精擦拭屋内物件的宁宥不时拿眼睛看向监护仪,心里默默记录着监护仪上各项数字的细微变化。过不久提醒宁恕,多用弟弟这个称谓试试,看样子妈妈在“弟弟”俩字高频出现的时间段里心跳频率明显强劲于其他。

宁恕现在很累,大脑根本是顾此失彼,他说话的时候没留意到监护仪的数字变化,他虽然心中抵制来自宁宥的任何意见,可他不由自主地遵照执行了。他心里别扭,便一眼都不看宁宥,拿宁宥当空气。偶尔有空看一眼监护仪,可他多日缺眠的脑子在这静谧的环境里自动减速,他记不住那么多眼花缭乱的数字,只好对宁宥的建议姑妄信之。

宁宥也不在意。等她将整屋子能擦的都擦拭完毕,她环视一眼似乎变得亮堂清洁了的观察室,看看手表,对着宁恕和妈妈道:“我先去吃饭。宁恕你看紧输液瓶。”

但宁宥这话犹如说给空气,全室都无反应,妈妈的各项生理指标没变化,宁恕头都没动一下,全都似乎没听见她的说话,她仿佛是个空气一样的存在。宁宥呆了一会儿,只得闷声不响走了。可她还不能拿自己当空气,她飘到值班医生那儿,拿记录下来的翔实数据来说明妈妈与亲人相处后发生的生理指标变化,询问这是不是变好的趋向。值班医生不敢下判断。

简宏成电话来时,宁宥差点冲动说出“幸好还有人惦记着我”,她幸好没说出来,但双手抓着手机激动地道:“我去吃饭,总算宁恕来了。你别过来,宁恕在,会打起来。他现在反常,早上连陈昕儿妈妈都打了……”

简宏成奇道:“打陈伯母,怎么回事?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呃,是大清早那会儿的事?”

“大概宁恕又想抓陈昕儿的差,电话里不知怎么惹毛了陈昕儿妈妈,陈昕儿妈妈一大早拎一大包臭鸡蛋都砸宁恕身上,宁恕也把陈昕儿妈妈揍倒在地。我提醒过田景野,我估计陈昕儿的状况非常差,闹得她妈妈崩溃。不过我管不过来,就这样。”

简宏成想到大清早遇见陈母时,陈母那一身狼狈,他最先想到的是陈母精神如此崩溃之下,小地瓜不懂事哭叫起来,会遭遇何种待遇。可他无能为力。

宁宥看看电梯,便从楼梯走下去。她即使脑袋再管不过来,还是猜到简宏成心里在想什么,道:“看别人孩子时候能豁达地说一句已经不错了,起码我看陈昕儿妈妈总体上还是硬气讲理的人。但轮到自家孩子时候,事事精益求精。”

简宏成道:“是啊。最后还是得安置好陈昕儿,才能保障小地瓜的生活。对了,我赶去我姐家,我打算趁你妈弥留之际,让我姐去道歉,了结一下两家存了那么多年的心结。”

宁宥一愣,不禁在空地里站住,想了一阵子才道:“我妈似乎在宁恕呼唤下有少许起色。你姐还是别来了,来了反而更催命。别说我妈病着,连我听见你姐这两个字,心跳都能直奔极限。”但说完,宁宥还是婉转地补充道:“你的心意我懂。我知道你试图通过你姐的道歉减少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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